卷三 畫江山 番外 相濡以沫不如相攜於江湖(上)(3 / 3)

他有些怨懟地望向被擠向一邊的店小二,要不是他在這糾纏,豈會徒增“意外”?卻不料這一眼掃去,竟發現對方的眼神比他還要怨懟。

顧言曦對小二的懷疑更加的深,但表麵卻不露聲色地向尉遲謹打著招呼:“謹,好久不見。”

相對於顧言曦的簡潔淡然,尉遲謹的情緒顯然比較亢奮。他看著麵前這張俊美依舊的容顏,不由問道:“咦?言曦,都過了十幾年了,你怎麼都沒什麼變化?長得還是這麼的???”說到此處,他沉吟了很長時間,好不容易憋出句“秀色可餐”來,說完又覺實在輕浮。於是隻好哈哈一笑,略顯尷尬地帶過了。

顧言曦知道這人中原話不好,但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這麼的亂七八糟,自己倒有些忍俊不禁道:“謹,都過了十幾年了,你的中原話水平也是沒什麼變化啊。”

尉遲謹嘿嘿兩聲,故作不服道:“我倒覺得用‘秀色可餐’來形容你很是恰到好處,你難道沒聽見我看到你以後肚子都開始叫了嗎?食欲大開啊。”

顧言曦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於是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來這裏做什麼?”

尉遲謹聞言,臉上露出一種神秘的笑容,立刻對他附耳道:“你可知天魔?”

他剛說出幾個字,身體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突然一把拉開,轉頭看去隻見是那店小二下的手。

此時他正沉浸在“他鄉遇故知”的美妙之中,所以也沒和他計較,隻是有些不解地衝他挑著眉。

那店小二一反方才的熱情殷勤、八麵玲瓏,舉了舉端在手中的飯菜,板著臉問道:“這位客官,剛剛叫小的有什麼吩咐嗎?沒有的話,小的還要給這位客官去熱菜。”

尉遲謹對他擺了擺手道:“這些陳的都不要了,你再給樓上添些新菜、好酒,我要跟多年不見的老友好好敘敘舊。”

店小二聽後不僅臉色變了,連語氣都變得冰冷生硬:“萬一你這位朋友已經累了,不想上去敘舊呢?”說話間,他硬是擠到了尉遲謹與顧言曦的中間,將兩人硬生生地隔了開來。

“哎?你這小二倒管得挺寬的?客人們的私事,倒教你操起了心?”尉遲謹好歹也是一國之主,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店小二先拉後推、多管閑事,多少還是有一些脾氣的。

那店小二似也並不怕得罪客人,依舊沉著聲音冷笑道:“在我店裏的客人,我自然是要管的。”說罷他又立刻轉向顧言曦,瞬間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笑道:“公子,不要理這個陰陽怪氣的人了,我還是給你熱熱飯菜,回屋吃吧。”

尉遲謹在一旁都快看傻了——這店小二變臉也變得太快了?他到底是怎麼得罪他了?

顧言曦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看在眼裏,倒沒有他那麼驚訝,而且心裏也沒有剛才那麼疑惑了。對於店小二的身份,顯然已了然於胸。

他心中既好氣又好笑,便不由起了戲弄之心。

於是十分禮貌地拒絕了“店小二”的好意,跟著尉遲謹上了樓。

上樓後,幾巡推杯換盞、敘舊寒暄後,顧言曦將話題引向了今晚的“江湖騷動”。

“謹,剛剛說了一半,你這次來中原,到底所為何事?”

“還不是為了天魔教的事。”尉遲謹嘴角輕揚,扯過一抹無奈。同時揮了揮手,屏退了左右。

“哦?天魔教?天魔教不是早在幾十年前就被滅了嗎?那時我雖年齡不大,但也有所聽聞。”顧言曦故作不解地問道。

“那你知道天魔教十年前複興之事嗎?雖然當時啞君岑的勢力剛剛延伸及中原,但在我們南地,尤其是苗疆一帶,已建好根基。他身死之後,剛剛重建的天魔教被我兄長的勢力所利用,多年來一直計劃著篡我的位。如今便借著‘寶藏’之事,來中原招攬勢力了。”

對於寶藏一事,顧言曦心裏自是有數。

當年他用一座“拿不走”的死寶藏誆了啞君岑,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世人還對此念念不忘。果然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那你是來破壞你兄長招攬中原勢力的計劃,而非像樓下那些人為寶藏而來的?”顧言曦把玩著手中飲盡的酒盞,語意中帶了一絲玩味。

尉遲謹做到“王”這個位置,雖然城府不淺,但對顧言曦卻也無疑隱瞞:“當然,一箭雙雕是最好的。”

顧言曦似早已料到尉遲謹的態度,於是拿木筷沾了杯中的酒液,在桌上寫道:多年已予,緣何不取?

尉遲謹看了,立即被顧言曦當頭點醒——如果真有寶藏之事,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那早就收服了天魔教的兄長,為何不親自去取?

之所以不取,絕對是其中必有凶險蹊蹺。

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蠢,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有看出來。果真是財迷心竅。

“那你說的迎回‘聖女’就是個幌子了?”顧言曦再次開口問道。

“也不算幌子,那女的就是我族中聖女,因為長得酷似啞君岑,才被拐來冒充其後人,到這裏‘招搖撞騙’來了。我要‘迎回’她這件事也不算撒謊。畢竟聖女是不能,”說到這裏他抬起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顧言曦搖搖頭不置可否。看來無論是大國小國,中原異族,因為權利的紛爭,都是大同小異。在這片廣褒的土地上,沒有人能幸免,也沒有戰爭能停止。

他嫌酒盞太小,於是拎起酒壺一口灌下。

琥珀色的酒液順著他剔透的頸項順延滑下,看得尉遲謹也是不禁一怔。沒想到歲月匆匆,他卻風姿依然。

難怪。

“言曦,也別光說我了。說說你吧,自從晉國一戰後,我聽說你已經,”尉遲謹也推了酒盞,換了酒壺,打算今夜跟顧言曦來個不醉不歸。

顧言曦聞言,眼中一頓。隨即垂下了濃密的眼睫,遮住了半麵目光。

“謹,我可能有些醉了。”他說罷,放下酒壺,禮貌地拱了拱手,便打算轉身離去。

尉遲謹酒性剛起,沒想到頃刻間就被一盆溫水澆滅,心情馬上就不美麗了。但是對於顧言曦的性子,他又是有幾分了解的——他決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更改過!而且他跟你好好說的時候,你最好見好就收,要是把他惹翻臉了,那就連好話都沒有了,直接甩袖走人。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自己並不了解顧言曦。這時候如果換做李慕歌的話,一定會對他死纏爛打,雖然不一定成功,但也不至於失敗。

因為顧言曦外冷內熱,而且對待“自己人”多是包容。

尉遲謹正遲疑著要不要嚐試著挽留一下,這時包間的大門突然被推了開。他轉頭一看,居然又是那個店小二!

“公子,你房間的洗澡水已經備好了,再不回去就涼了。”店小二弓著背,一進來就笑眯眯地說到。但說出的話卻令二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尉遲謹感覺這個店小二實在太奇怪了,於是身形一躍、五指並收,就要將他擒住盤問。卻不料那店小二恰在此時小跑著跑向了顧言曦,那動作不慢不快、稀鬆平常,卻令他頓時撲了個空。

顧言曦自始至終都站在原地無聲旁觀,神色中帶著一點“看事不嫌事大”的好整以暇。

此刻。兩酡紅暈悄悄爬上他的兩頰,襯得他猶如白玉上的胭脂,梨花下的海棠,比平日的清雅,卻多了一分難言的風情。

那店小二見了,臉上雖還笑著,眸子裏卻沒了笑意,反而有些負起。於是他拉起顧言曦的手就往外走。

尉遲謹見狀,立刻出手阻攔,卻不想竟被顧言曦攔下。

隻見他對他笑道:“謹,我確實有些醉了。還是回去泡個熱水澡比較好。”

“那,”尉遲謹指著店小二,口中有些結巴,臉上更是疑惑。

“他?”顧言曦挑眉掃了一眼“店小二,冷笑道:“當然是伺候我洗澡!”

尉遲謹張口結舌地看著這個“奇怪組合”的離去,腦子突然空白了一秒。隨即疑惑、震驚、不舍以及遺憾全部在他心中彙集成了一句話:是在下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