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中國文化自己要革新,要有新的東西才能參與到世界文化之中,我不是說領導世界文化,而是要參與到世界文化之林,我們自己有自己的文化。
方:也就是說西方不能領導我們,我們也不必要領導西方。
費:我們人多,我們有十幾億的人民,十幾億的人民不能都去追香港明星。我們在毛澤東時代有創立自己的新文藝的苗頭,我自己不是參加文藝工作的人,可是我們在旁邊看,認為這個方向對頭,可是這點好像沒有繼續下去,沒出人才嘛。現在還是我年輕時熟悉的人,他們一個個都死了,新的一代人沒有出來,沒有新的明星出來也意味著這個還不成風氣。這個責任不在沒人,人是有的,沒有去培養,去鼓勵他,給他創造條件。明白我的意思嗎?
周:明白。您的意思主要說新的一代沒起來,主要是我們沒有去培養,沒有給他一定的機會和氛圍。
費:對。給他捧場。要捧場的,要鼓吹,給他機會出麵,同群眾見麵,這是你們媒體的責任。
方:應該扶植一些有中國特色的藝術家。
費:現在條件好多了,電視天天有,但卻不常看到真正有中國本土風格的藝術家,中國現在藝術還是沒有深入到民間去。當然,這與媒體的工作不夠也有關係,媒體沒有感覺到這是自己的責任,天天講毛澤東的文藝路線,可實際上現在的文藝很多並沒有同民眾結合起來。
方:您是不是認為有民族特點的文藝作品和演員比較少?
費:對。他們不走到民眾裏麵去。
方:脫離了民間。
費:從民間出來為民間服務,不要依靠好萊塢文化,好萊塢文化不是中國的文化。當然,技術方麵,科技方麵我們也要吸收它的,要大量的吸收,以此來培養我們自己喜聞樂見的民間文藝。現在這個風氣不強,比如說蘇州的評彈,在我小時候可以在城市裏麵看到,現在條件好了,反而大家不注意了。
方:都看電視啦。
費:電視上也很少出現這種文藝形式。電視天天都播什麼“同一首歌”。“同一首歌”裏麵多是些香港式的文化。在聲樂方麵講,現在可能比白毛女時代提高了,可是同民間結合的風氣不是很強,但是民間本身也在變,我自己也不很清楚,也沒有人研究,究竟民間的習慣是不是改變了,我也不清楚,我是太老了。可是在我這過去的一代人物看來,這一代裏麵沒有出來有強烈的時代代表性的明星。沒有看到。這也許是因為我自己的年齡問題,我自己的文化基礎問題,我不能適應現在的新的時代。
周:不是的,我認為您這些看法都很有價值,對於今天的文藝工作者是有啟示的。
費:這代表老年人的看法,上一代的看法。是上一代對於這一代人的看法,覺得他們的代表人物還沒出來。這幾年變化特別大,我自己也趕不上這變化,我寫東西還是我的老筆調。
周:您的筆調直白明了,是大家風範,誰也學不來。
費:可是喜歡的人可能越來越少了。
周:也不見得,不少年輕人都很喜歡您的著作,大家都知道您,今天我來采訪您就是想請您談談文化藝術方麵的問題。下麵想請您談談您對“中華文藝複興”的看法,中華民族的振興也意味著文化藝術的全麵複興,前一段《文藝報》亮出了“中華文藝複興”這麼一個旗號,您是怎樣看這個問題的呢?
費:文藝複興要有人來做,要有角色的,要有明星的,要有代表性的人物。明星兩個字嘛是說要有新名字,我們舊的說法就是有代表性的人物。要有明顯的風格,要為群眾所接受,有群眾喜歡的風格,這個風格是必須從民眾(民間)裏麵出來,這點很清楚。
我的風格嘛代表當時的知識分子,大概高中程度的知識分子都看得懂我的文章,這是我文章的特點,在那個時候是大家喜歡看的,因為看得懂,不賣弄文字。心中有群眾。心中有群眾必然會受歡迎。不離開老百姓說的話,而講的內容呢正是大家要知識而不知道的東西。這是講文章的問題,藝術方麵也一樣。現在我們再講蘇州的評彈,因為陳雲同誌提倡,那個時候大家還是很重視評彈的,也出來幾個評彈的明星,後來沒有人提倡啦,就沒有什麼發展,新的內容出不來,還是梁山伯祝英台的階段。
方:它要生存下去,還要跟得上時代的變化。
費:發展是要人的,要培養人才。這幾年在大變化的時代裏麵,沒有推出很多新的真正代表時代的明星。這個話呢,是我老一代說的,不一定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