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四:生態文藝學將給中國的文藝理論帶來什麼樣的新局麵?
趙白生:從世界範圍來看,20世紀90年代,最具生成力的學科無疑是生態學。它跟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的碰撞,產生了一大批富有生命力的邊緣學科,如生態哲學、生態倫理學、生態經濟學、生態神學等等。將生態與文藝學嫁接,很可能會引發21世紀文藝理論界一場大的革命。這是因為三百年來高揚的人本主義思潮,特別是無限膨脹的人類中心主義,已經給地球帶來了幾近滅頂的災難。人本主義的困境,隻有通過生態主義才能解決。生態主義意味著確立全新的研究“範式”。也就是說,以人文主義為核心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和敘述形態都必須做徹底的調整。其結果,中國文藝理論的變化必將是“翻天覆地”的。
魯樞元:生態文藝學,包括生態批評在內,由於它在本性上是對於西方主流文化意識形態的批判,其目的在於矯正西方現代文化造成的災難性傾斜,因此,在這一領域,所謂“話語權力”顯然在朝著有利於東方、有利於弱勢群體的方向轉移。中國當代批評界因長期受西方話語鉗製而形成的“失語狀態”有可能因此打破。加之生態文藝學自身固有的感性的、現實的、整體的、批判的,同時又是富有責任感的、理想化的特質,我認為它有可能為當下近於凝滯的文學批評與文藝理論教學注入一股活水,引發新的生機。
曾永成:生態思維揭示的是一種新的世界圖像,在這個圖像中文藝活動必然會顯示出許多長期被屏蔽的奧秘。由生態世界觀本身的學理優勢所決定,也由於生態場的整體性和文藝作為關係存在的原因,生態文藝學在成為文藝學的一個新興的分支的同時,勢必將其生態精神普遍地滲透於其他分支和形態之中。它將以綜合超越的生態優勢,推動文藝學的整體性的學理躍進和範式更新。
王先霈:生態文藝學的建設有助於文藝學跳出沙龍,通向社會;跳出文本,靠攏實踐。生態學認為萬物彼此相關,前後相續,這有助於文藝學剔除單向的線性思維,走向關注聯係、關注發展的圓形思維。
曾繁仁:它的建設與發展必將極大促進我國美學、文藝學實現馬克思主義實踐與生態美學的結合、內部研究與外部研究的統一,繼承我國建國五十多年來美學、文藝學理論建設的成果,做到與時俱進,使我國美學、文藝學具有強烈的時代色彩。同時,生態文藝學的建設發展也使我國文藝學、美學在新的時代進一步走出書齋、貼近現實、發揮更大的現實的與理論的價值,充分顯現我國人文學科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的重要作用。(原載《文藝報》2002年7月23日。)
走到民眾中去
——費孝通訪談錄
費孝通先生是我國著名的社會學家,對我國的文化建設也有很多精辟見解。雖年逾90,仍有著述發表。最近,本報記者對他進行了專訪,在座的還有費老的博士後方李莉研究員。在輕鬆愜意、無拘無束的交談中,費老對我國當前的文藝現象、文化建設方麵的問題,談了自己的看法。提出了文藝工作者要研究民眾的精神生活需求,發掘和創造既繼承傳統、又適合中國人新的精神生活需要的文藝作品;我們應培養一大批能夠代表我們這個時代的文藝人才等中肯意見。
費老認為我們的文藝工作者沒有研究現在群眾究竟需要什麼,什麼樣的文藝作品才能滿足他們,現在的創作者隻是跟著西方走,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很健全的方向。要去發掘一套我們喜聞樂見的藝術表現方式,沒有一批人去做這些事情是不行的,我們需要一套既在技術層麵繼承傳統,又適合中國人新的精神生活需要的文藝作品。
周玉寧(本報記者,以下簡稱周):非常感謝費老能接受我的采訪。想請您談談進入新世紀以後,尤其是在國際國內形勢發生巨大變化的今天,我們在文化建設上所麵臨的問題。當然這個題目很大,但我想可以從一些細節人手。您對當前文化現狀的基本估價是怎樣的呢?我聽說您在一些會議上提出這樣一個觀點,即目前我們所處的是一個重物質的時代,而您期待著一個人們更注重精神生活、更追求藝術表現的時代,即非物質時代的來臨。您又是怎樣看待當前頗流行的追求享樂的社會文化現象?
費孝通(以下簡稱費):現在從整個世界來看,有不少人生活的基本要求、文化的基本要求,大致上可以滿足了。當然這麼說也不完全準確,事實上還有相當多的一部分人的基本生活要求沒有得到滿足。在中國,包括我們在內的一部分人在生活資料上,也就是在衣食住行的基本生活需要上,是可以滿足了。現在進一步還要得到什麼東西呢?精神上需要得到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