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虎聽了以後安慰他一番,讓人拿來衣裳讓他換了,又弄了點吃的,這次當然比不得以前了,也十分簡單。蔡水生十分饑餓也顧不得好壞,四五個饃加上鹹肉被他風卷殘雲一般吞進肚裏,吃飽喝足,他才注意到張仁虎遠不似先前那樣威風神氣了,他的山洞隻剩下三四個土匪,有兩個人還受了傷,一個人的胳膊吊在胸前,另一個肩膀上受了一點輕傷,便問他這是這麼回事?
張仁虎十分沮喪地說:“他媽的遊擊隊端了我的老窩,就剩下這幾個弟兄了。”原來前不久遊擊隊摸黑上了青石崗,殺死了哨兵衝進了山洞,打得他措手不及。一陣混戰之後,除了他和這幾個土匪僥幸逃脫,其他人全被遊擊隊消滅,或者當了俘虜。直到遊擊隊離開以後他才帶著這幾個殘兵回到青石崗。他現在正缺人手,知道了蔡水生的情況就勸他入夥,“兄弟,咱們一塊幹吧!”
蔡水生婉言拒絕了,他有他的打算,然後,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張大哥,你知道遊擊隊如今在啥地方?”
“他們在離這兒二十裏路的藍石鎮。”張仁虎說,然後疑惑地看著蔡水生,“咋了,你打聽他們做啥?”
“沒事,我隨便問問,他們還會不會來?”蔡水生搪塞著。
張仁虎微微一笑,說:“兄弟,你放心,遊擊隊短時間不會來。他們連自己的事還忙不過來呢。”後來,他盯著蔡水生的眼睛問道:“兄弟,你的那塊玉佩呢?”
蔡水生心裏一驚,他看了一眼張仁虎,猶豫了一下說:“丟了,上次進山擔枸樹皮時不知丟在哪裏了……”他不知道張仁虎為什麼會問他那塊玉佩,心裏忐忑不安起來。
張仁虎看著他問:“丟了?”見他點了點頭,張仁虎一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蔡水生心跳不止,手心出汗。笑畢,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說:“你看這是啥?大哥我給你拾回來了。”
這次卻讓蔡水生真正感到吃驚了,他的頭“嗡”的一聲響了起來,血一下子湧到了頭頂,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他盯著張仁虎一臉得意的神色,差點兒一拳砸過去,恨不得把眼前的這個土匪頭子的腦袋擰下來,然而這種憤怒隻是短短的一瞬間,隨後他就強忍下來,他知道他的處境,這是在土匪的窩裏,他們都有刀有槍,稍有差錯便會鑄成大錯,後果將不堪設想,不僅報不了仇,還會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張大哥,你是咋到手的?”他不動聲色地問,他現在知道了,石小仙就是被眼前的這個大土匪頭子糟蹋後殺死的,仇人就在眼前,伸手可及,但是他沒有動。明白了這一切後蔡水生的心情反而變得平靜起來,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行動的目標了。
對蔡水生的變化張仁虎並沒有在意,他還以為蔡水生是因為玉佩失而複得而吃驚呢,他哪裏知道,很快自己將會命喪黃泉,而結果他性命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造紙藝人蔡水生。
張仁虎得意地笑了,說:“這是我從一個女人身上得到的,我早就發現了她,她和一個老頭和遊擊隊有來往……遊擊隊端了我的老窩,那天我正好經過那個地方,我就順便把她給辦了……嘿嘿……”他把玉佩遞到蔡水生手裏,“這個嘛,既然給了你,還是你留著吧。”
蔡水生把玉佩緊緊地攥在手裏,他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隨著黑夜的到來,蔡水生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起來。這個時候,山洞外已是漆黑一片,星辰在遙遠的天際眨著眼睛,忽隱忽現,山穀裏黑沉沉的,四周一片靜寂,通向山下的小路彎彎曲曲,像一條灰白色的帶子在夜色中忽隱忽現。蔡水生記住了下山的路線和方向,同時他注意到了,一個土匪被張仁虎派了任務,急急忙忙地下山去了,一個土匪站在洞外放哨,而那兩個受傷的土匪睡在靠近洞口的地方,他暗記在心,兩個人兩杆長槍抱在懷裏,手不離槍,而他則被安排在山洞裏麵的一個小洞裏,和張仁虎睡在一起。
張仁虎讓他睡在裏邊,自己睡在外邊,他把盒子槍取下來,連同匕首一起放在枕頭旁邊,伸手可及,如果有事的話他立刻就能拿到這兩樣東西,倆人躺下後又說了一會兒話,不一會兒張仁虎就打起了鼾聲。
蔡水生沒有睡著,奔波了好幾天,他疲乏得要命,真想躺下好好睡一覺,可是他不能睡,他知道一旦睡過去便會永遠錯失機會。好不容易熬到後半夜,估摸著張仁虎睡踏實了,他輕輕地爬起來,小心地向外挪動,到了張仁虎身邊,他一腳跨過去,彎下腰,伸手便去抓那把匕首,這時候張仁虎卻突然醒了,“兄弟。”他朦朦朧朧地叫了一聲。
蔡水生連忙縮回手,“嗯。”他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你做啥?”
“我想去尿尿……”
張仁虎聽了,嘴裏嘟囔了一聲什麼,翻了一個身又睡了。
蔡水生見狀,一腳跨過他的身子,就勢一把抓住匕首,左手將衣裳朝張仁虎嘴上一捂,右手一揚,“噗!”的一聲,匕首就捅進了張仁虎的胸膛,立時,一股細細地稠乎乎的鮮血就從刀槽裏噴出來,濺了蔡水生一身。
張仁虎圓睜著雙眼看著騎在他身上的蔡水生,這時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不明白,他想張嘴說話又說不出來,他的嘴被蔡水生用衣裳狠命地捂著,他無力而無聲無息地掙紮著。蔡水生又接連四五刀捅在他的胸口上,將他紮成一個馬蜂窩,直到再也不動彈,直到他直挺挺地躺在那裏這才住手。
蔡水生喘了一口氣,將自己身上的血擦幹淨,又擦淨了匕首,然後穿上衣裳,把盒子槍和匕首插在腰裏,鼓了鼓勇氣,大模大樣地向洞口走去,洞口的那兩個土匪懷抱長槍睡得跟死豬一般,毫無察覺,他一直走到洞外,直到看見了那個哨兵。放哨的那個土匪正蜷縮在一棵樹旁,秋天的夜晚,山上一股寒氣襲人。
蔡水生的腳步聲驚動了放哨的那個土匪,他大概還沒有完全忘記自己的責任,見蔡水生出來,便問他出來做什麼。
“尿尿。”蔡水生說了一句,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然後假裝小便的樣子,趁他不注意,一腳將哨兵踢下了山崖,然後他便撒開雙腳,頭也不回地向山下飛一般地奔去。
蔡水生殺了土匪頭子張仁虎,將那哨兵踢下了山崖,然後慌慌張張地逃下山來,一路不敢停腳,約莫走了十多裏路,當他確定無人追趕時,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候已接近晌午,山穀裏漸漸熱了起來,他又累又渴,便在山溝裏尋了一潭水喝了,把身上的血跡清洗幹淨,之後,坐下來休息。
這時候他環顧四周蒼茫的大山,他才發覺自己迷路了,剛才他慌不擇路地向前趕,倒把這層給忘了,現在身處何地他也全然不知。他歇了一會兒,繼續向前走,他隻能這樣,他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希望能遇上一個人或者山裏的住戶問問路,走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他忽然望見遠處有一股炊煙在山溝裏飄蕩,走過一個山坳,隨後他便看見山根下有幾間矮小的石屋,他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