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在東漢末建安時期,又出了一位和蔡倫齊名的造紙大師,名叫左伯,他對造紙術又作了進一步的改進,他製造的左伯紙比蔡侯紙更加精良。唐朝張懷瓘在《書斷》中說:“左伯,字子邑,東萊(今山東省黃縣東南)人,擅名漢末,尤其能作紙。”又說:“蔡倫造紙以後,子邑尤擅其妙。”漢末趙岐在《三輔決錄》中引韋誕(公元一七九至二五三年)奏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張芝筆、左伯紙及臣墨兼此三具,又得巨手,然後可逞徑丈之勢,方寸千言。”公元五世紀時的肖子良在給王僧虔信中說:“子邑(左伯)之紙,研妙輝光,仲將(韋誕)之墨,一點如漆,伯英(張芝)之筆,窮神盡意。”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左伯紙已經比蔡侯紙更進了一步,達到了“研妙輝光”的程度,足以表明當時的紙不僅紙質細勻,而且紙的表麵已經有了光澤。
黃先生最後總結道:紙是中國人發明的,蔡倫之前就有了紙,蔡倫並不是造紙術的發明者。當然他還說,蔡倫的貢獻功不可沒,他是一位承前啟後的大師,也隻有他,才使中國的造紙術流傳天下,隻有他改進的造紙方法才有可能真正廣泛地應用於社會,他為我們中華民族爭得了榮譽,也為世界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我們知道,關於蔡倫,史書少有記載,除了前邊說過的那段文字,鮮有其他資料。自從《東觀漢記蔡倫傳》失傳以後,大概也隻有範曄的《後漢書蔡倫傳》流傳甚廣了,通常的說法也都源於此書。從各種資料來推測,蔡倫是湖南萊陽人氏,大約生於公元五六年,家貧,漢明帝永壽末年,即公元六六年入宮,當時大約十歲左右,初為給事宮掖,也就是宮廷傭人的角色。到了十六歲左右,即公元七二年,升為小黃門。公元八九年和帝即位,他大約三十三歲時升為中常侍。永元九年,即公元九八年,蔡倫四十二歲時,監製鉍劍及諸器機。這時候,他開始進入他一生中的黃金時期。
元興元年,即公元一零五年,蔡倫約四十九歲時,他成功地製造出能廣泛應用的紙獻與朝廷,並廣傳天下。至元初元年,也就是公元一一四年左右,蔡倫五十八歲時,鄧太後以蔡倫久宿宿衛,封他為龍亭侯,食三百戶。四年以後,在他六十二歲時,升為修典總管,負責國家典籍的改編修訂和整理工作,他的才學也充分的得到應用。從史料中可以看出,“豫參帷幄,數犯嚴顏”,他的地位日益高漲,已參與一些國家大事了,而且經常因為不同的意見與皇帝發生爭執,足可以看出他在宮廷裏的地位非同一般。而他的地位和造紙的成功,也與他發奮圖強的性格相吻合。
“每至休沐,轍閉門絕賓,曝體田野”,他是一個宦官,也就是一個太監,能夠曝體田野,把自己被閹割的身體曝露出來,把一個男人最感羞恥的事曝露出來,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可以看出他非同尋常的性格,這大約也是一種“臥薪嚐膽”的舉動吧。然而,令人遺憾的是他也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宮廷的內部鬥爭之中,在那驕奢淫逸、勾心鬥角的複雜環境中,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牽連。出於什麼動機,我們不得而知,我們隻是知道,“倫初受竇太後諷旨,誣陷安帝祖母宋貴人……及太後崩,安帝始親萬機,勅使自致延尉……”對統治階級來說,他其實也是一個工具而已,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於是他便自然而然地受到了牽連,鄧太後死後,大約再也沒有人能夠保護他,於是自殺身亡。“倫恥受其辱,乃沐浴整衣冠,飲藥而死。”他成了宮廷鬥爭的犧牲品,死的時候大概是六十六歲左右,時間大約是公元一二二年。他是我國曆史上貢獻最大的一個宦官。
蔡倫後來被葬在陝西的洋縣,在洋縣龍亭鋪南二百米處有他的墓塚。墓區麵積五畝,塚高七米,墓前現存石碑三通,正中真書“漢龍亭侯蔡倫之墓”。蔡倫墓和祠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數年前作者去漢中的途中,還專程去蔡倫墓拜謁了這位偉人,在他的墓前深深地鞠躬,並購買了以他的造紙術造出的古法手工紙,予以珍藏,以作懷念。
史籍中關於蔡倫的描寫極少,僅有的資料也不十分確切,露洞百出,於是後人便互相轉抄引用,文字十分簡短。但是,即使這樣簡短的文字,蔡倫的名字就已經被世人永遠的記住了,而且還將永遠傳誦下去。他是世界文化之林的一棵大樹,他是一位曠世的偉人,屹立在世界的東方,他是高山,是明亮的星辰,使世人仰望,使庸俗者自慚形穢。
縱觀曆史,什麼事物能夠流傳下來,又流傳下去呢?高大堅固的建築總要坍塌,僅僅幾千年過去了,又有多少建築留了下來?在時間的長河中一切都要毀滅,或者即將毀滅。石頭有多麼堅硬,可它經不住風雨的侵蝕、歲月的風化,鋼鐵有多麼堅硬,可它終歸要變成一堆鏽沫。那麼,曆史給我們以及後人留下了什麼呢?如果有的話,那一定就是文化。一切都要消亡,唯有文化(當然是優秀的文化)才會流傳下來,在曆史的長河中,唯一不滅的也隻有文化。僅僅幾千年過去了,很多東西我們已經失去了,可是不要緊,《詩經》傳了下來,《史記》傳了下來……當然還有很多,隻要人類存在,它們還將繼續流傳下去。這些文化告訴我們一切——那久逝的歲月裏的一切。就像古老的造紙術,它被一代又一代的人以文化的形式傳了下來,然後再傳下去,以至永遠。
最初的紙是作為新型的書寫記事材料出現的。在紙沒有發明以前,我國的記事多靠龜甲、獸骨、金石、竹簡、木牘、縑帛之類。但是甲骨不易多得,金石笨重,縑帛昂貴,簡牘所占空間很大,都不便使用。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迫切需要尋找一種廉價易得的新型書寫材料,經過長期的探索和實踐,我國勞動人民終於發明了用麻繩頭、破布、舊魚網等廢舊麻料製成的植物纖維紙。
到了東漢和帝時期,在宮廷中任尚方令的蔡倫受到鄧皇後的影響,憑借宮廷裏充足的人力物力,改進了造紙工藝,擴大了原料來源,尤其是采用樹皮造紙,使造紙術得以充分地發展和推廣。他監製並且組織生產了一批良紙,於公元一零五年獻於朝廷,從此被譽為蔡侯紙流傳天下。
許多年以後,阿波羅登月飛行中首次登上月球的美國宇航員阿姆斯特朗留下了一句名言:“那是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大飛躍。”蔡倫也許正是這樣,他總結了前人造紙的經驗並加以改良,發明了真正能夠廣泛應用於社會的造紙術,給人類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也使他的名字流芳百世以至於千秋萬代永垂不朽。對他個人來說,這也許還隻能算是一小步,但在他邁出這一小步的同時,蔡倫,我們中華民族永遠值得驕傲、引以自豪的人卻完成了人類曆史上的一大飛躍,他的功績和貢獻一點也不比登上月球的壯舉遜色。正是由於有了蔡倫的研究,才有了新的工藝和材料的發現,才使紙的傳播和大量應用有了可能。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作者寫這本書的時候,在二十世紀即將結束之時,美國的麥克哈特出版了《影響人類曆史進程的100名人排行榜》。
在哈特的排行榜上,科學家和發明家最多——36人,政治和軍事人物次之——31人,哲學家14人,宗教領袖11人,文學藝術家5人,探險家2人,工業家1人。
由於作者的著眼點是在“影響人類曆史進程”這樣一個向度上,於是就出現了一些全然出乎我們意料的景觀。例如,在我們自己的國度裏也僅僅是在小學生課本中簡單提及的蔡倫,在這個排行榜中居然位列第七。
哈特的解釋是:“我們很難想象如果沒有紙,世界將會怎樣。”
到了三、四世紀,紙已經基本取代了帛、簡而成為我國唯一的書寫材料。六到十世紀的隋唐五代時期,我國除了麻紙、楮皮紙、桑皮紙、藤紙外,還出現了檀皮紙,瑞香皮紙,稻麥稈紙和新式的竹紙。曆史中名貴的紙有唐代的“硬黃”,五代的“澄心堂紙”等。
關於紙的出現時期及傳播,可以說現在已有定論:紙起源於公元前二世紀的西漢時期,直到公元二世紀初,蔡倫的造紙方法得到朝廷的重視並廣為傳播,紙不僅盛行於中國本土,還漸漸流傳於世界各地。二世紀末傳到越南,四世紀傳到朝鮮,六世紀初傳到日本,七世紀後期傳到印度,八世紀傳到中亞、西亞,九世紀傳到非洲,十二世紀傳到歐洲,到了十六世紀,我們中國人發明的造紙術傳到了美洲……
今天,紙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的一部分了,無論社會怎樣發展,紙將會永遠陪伴著人類,向曆史的深處走去,它永遠也不會消失。
黃文弼先生在紙坊村的幾天裏,給大家講曆史,講傳奇,他從名人軼事講到中國西高東低的地勢,南北分界的秦嶺,從中國曆史講到紙的曆史,講他自己對紙的研究,從國內講到國外,黃先生把艱澀難懂的古代曆史和人文地理以及考古理論知識講得通俗易懂,趣味橫生,尤其是手工紙的起源發展與造紙技藝的演變……紙坊村的紙匠們收獲很大,紙老板對黃先生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蔡河生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他家裏是造紙的,直到今天他才對紙有了更深的了解,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情。
黃先生臨走時說:“我總是認為,在西北地區,將來肯定還會發現西漢古紙的,紙的出現說不定還會更早,遠在秦朝也說不定呢。特別是秦始皇陵,那麼浩大的工程,裏麵會不會有紙?當然這要等將來發掘以後才能知道……”
黃先生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秦始皇陵墓征發了七十多萬刑徒,修建了三十八年之久,陵墓有內外兩城,內城周長四公裏,外城周長六公裏,陵高七十六米,周長一千多米。《史記》中說,陵內有設置百官座次的殿堂,藏滿了各種奇珍異寶,用水銀製作了江河湖海以象征大地,用珍珠寶石製作了日月星辰以象征天體,用人魚膏(據說是一種四腳魚,生在東海中)點長明燈,據說可以點千年以上。
黃先生在新疆羅布淖爾的古紙發掘已經證實了早在西漢就有了紙,會不會有更多的西漢古紙發現,會不會有比西漢更早的發現就隻能等待將來了驗證了。
不出黃先生的預料,就在作者寫這部書的時候,我國的考古學家已經在中國的西部地區先後發掘出土了八次西漢古紙,除了黃文弼先生發現的新疆羅布淖爾紙以外,還有居延查科爾帖紙、灞橋紙、居延金關紙、扶風中顏紙、敦煌馬圈灣紙、天水放馬灘紙、漢懸泉置遺址紙,至此,有關西漢紙的爭論被畫上了一個完滿的句號。
蔡河生自見了黃文弼先生以後,受到很大震動,黃先生學貫中西,博通古今,仍然專心於紙的研究,他那麼大的名氣,卻也隨和近人,和藹可親,沒有半點張狂做態的架勢。而自己沒多大的本事,卻不安心,以至於此,連兵都當不成。於是他便想安下心來,在紙坊村幹下去,最起碼幹一段日子,再尋一個適合自己幹的事情。於是就靜下心來,端坐在紙槽前抄紙,不去想別的事情。
紙老板見蔡河生手藝好,人又勤快,日子久了,對他也十分放心,便逐漸把一些活兒交給他幹。蔡河生心靈手巧,又寫得一手好字,時常成為紙老板的下手,寫字,算賬,進城送貨結賬便由他來做,蔡河生幹得也十分順心。
不想剛過兩個多月,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一天,蔡河生和紙作坊的一個老夥計去城裏送貨,他們用馬車裝了滿滿一車紙,兩個人坐在車前趕車。剛過了城門,就見一群國民黨士兵站在街邊,蔡河生也不在意,繼續向前走。正走著,路邊的一個軍官忽然向他喊道:“嗨,小夥子,下來!”蔡河生便勒住韁繩,下了馬車,走過去問道:“長官,啥事?”那軍官看了看他,蔡河生雖然經過這一段日子,身體明顯地強壯了一些,皮膚也黑了一些,但畢竟時間不算長,他畢竟還是一個文人,他身上的書生氣還未完全消失。“會寫字不?”那個軍官問他。他點著頭說:“會寫。”於是軍官就叫人拿來筆硯,讓他寫字。原來這位軍官要寫一個招兵告示,可是他不認得字,手下也竟然沒有一個人會寫字,他們都是這兩年的新兵,沒有一個人上過學堂,氣得這位軍官正在發火,罵爹罵娘,正在這時蔡河生趕著馬車經過,那個軍官看見他有些書生模樣,便叫住了他。
蔡河生問了告示的內容,然後提起筆就寫了起來,寫完,他放下筆,又認真地看了一遍,對那軍官說:“長官,咋樣?”那軍官點著頭,看了看告示,又看了看他,說:“寫得好,寫得好!”蔡河生聽了就回轉身要走,卻被那軍官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