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剛寶眼前浮現出高萬生和眾徒弟嘲諷自己的情形。
他感到胸中燃燒起了一團怒火,必須馬上發泄出去,否則自己會被這團火燒成灰燼的。
“幹爹,我要改變自己,消除那些禍患!”找到田仕科後,郝剛寶第一句話說道。
田仕科笑起來:“剛寶,幹爹還是那句話,事關你的前途,你自己想辦法。”
郝剛寶望著田仕科,眼睛裏充起了血,用一種陰冷得連自己都陌生的嗓音說:“幹爹,隻要能當上局長,我什麼辦法都有!”
田仕科輕輕說道:“剛寶,縣裏要向南方送一批勞工,你要盡快辦好這事。”
郝剛寶若有所思地答應道:“是,我現在就去辦!”
一回到警察局,郝剛寶馬上向林大平麵授機宜。
“老林,這抓勞工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了,辦好了有賞。對那些不服管教的刁民你有權處置!”郝剛寶信任地對林大平說。
林大平有些受寵若驚地說:“局長,您就放心吧,這事我會辦。高萬生鼓曲社裏淨是些壯小夥子,他們是好人選!”他知道上司和高萬生頗有宿怨,因此提出拿高萬生鼓曲社裏的人開刀。這當然正中郝剛寶的下懷。
“我剛才說了,這事你去辦。”郝剛寶聲色不動地說著,端起茶杯喝起茶來。
街上,高萬生和眾徒弟正在高台上排練,林大平帶領一群警察跳上台子,用槍逼住了高萬生等人。
眾徒弟驚怕地望著警察們。
高萬生走到林大平麵前,恭謹地問道:“這位老弟,你們有什麼公幹?”
林大平拔著胸脯,大聲說道:“重要公幹!你們鼓曲社裏這些年輕人已經是縣政府登記在冊的勞工了,他們即刻被派往南方為國家效力!”
高萬生震驚地張大了嘴巴,說:“啊?這、這怎麼行呢?”
林大平晃著手槍,瞪著高萬生,蠻橫地說:“怎麼不行,國家正逢戰亂,別說當勞工,就是上前線都應該!”
徒弟們哭喊起來:“我們不想去當勞工……師父,您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
“呯——”林大平朝天開了一槍,叫道,“你們吵什麼,你們這勞工當定了,誰敢阻攔就地正法!”
高萬生對林大平說:“他們是唱大鼓的,不能……”
林大平根本沒有再理睬高萬生的意思,對眾警察命令道:“把人帶走!”
徒弟們被眾警察押下了台子,他們都知道做勞工就是下活地獄,每個人心裏都充滿了恐懼。求生的欲望使徒弟甲和徒弟乙拔腿逃跑,但被早有防備的林大平和幾名警察開槍打死了。
高萬生跳下高台,抱住兩個徒弟的屍體,望著汩汩冒血的傷口,渾身顫抖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良久,他抬起頭,一雙淚眼怒視著林大平,眼前浮現出了郝剛寶陰冷的笑容。
其他徒弟目睹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不敢有非分之想,乖乖地被眾警察押走了。
白洋縣城外墳地裏又多了兩個墳包,高萬生在墳包前邊燒紙邊哽咽著說:“孩子們,師父對不起你們,師父是罪人,師父讓你們唱大鼓是讓你們有口飯吃,沒想到你們死得這麼冤屈啊!”
高萬生腳步踉蹌地撲到不遠處韓世昌的墳前,跪倒在地,手撫墓碑放聲大哭起來:“師父,我的鼓曲社……我的鼓曲社啊……”
高萬生劇烈咳嗽起來,接連噴出了好幾口血,血濺到了韓世昌的墓碑上。
高萬生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天黑下來的時候,高萬生疲憊至極地來到了萬和茶樓。
茶樓裏一片漆黑,高萬生剛剛推門走進來,有人點亮了蠟燭。高萬生看清郝剛寶坐在了一張茶桌後,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二人四目相對,高萬生眼裏閃動著痛苦、仇視的光,在郝剛寶對麵緩緩坐下,嗓音輕緩地說: “你想笑就笑,別這麼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