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山望著那個警察,那個警察神情頗為尷尬。
王玉山擺擺手,理解地對那個警察說:“你去把這些卷宗給郝副局長送進去吧,我不批閱倒省心。再說我眼睛花了,看著也費勁。去吧。”
警察放鬆地笑了,給王玉山敬了一個禮,走進了副局長辦公室。
王玉山默然站立片刻,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男嬰,王玉山望著男嬰,慈愛地笑了,自言自語地說:“寶兒,爺爺最想的就是你嘍——”
身後傳來郝剛寶的聲音:“您真兒女情長啊!”
王玉山回過頭,望著郝剛寶,不冷不熱地說:“郝局長,你還沒成家,體會不到我此時的心境。”
郝剛寶微微一笑,伸手想去拿照片,王玉山卻把照片裝進了兜裏,弦外有音地說:“郝局長公務繁忙,我不多打攪了。”
王玉山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郝剛寶輕輕冷笑了一聲,他剛才聽說了一件事:高萬生要請王玉山吃飯。
晚上,飯店雅間裏,王玉山和高萬生在吃飯,王玉山已有了幾分醉意。
高萬生把一疊錢放到王玉山眼前,王玉山苦笑著說:“高老板,你收起來吧,我幫不了你什麼忙了。”
高萬生說:“王局長,我知道,姓郝的小雜種排擠你。”
王玉山望著錢,說:“那你還……”
高萬生輕聲說:“我交你這個朋友。”
王玉山定定地望了高萬生一會兒,感動地說:“我王某人在白洋縣城總算還交下了一個朋友,唉——”說著話,他把錢扔還給高萬生,超然地說,“我老了,該回老家昌黎縣抱孫子去了。你是不知道,我孫子可乖了!”
高萬生問道:“王局長,您想告老還鄉了?”
王玉山自我調侃地說:“用老詞兒說就是做員外嘍,再也聽不了你的樂亭大鼓了!”
高萬生不甘心地說:“難道您就讓郝剛寶那個小兔崽子……”
王玉山擺擺手,打斷高萬生的話,說:“高老板,你是我的朋友,我跟你說句貼心窩子的話,我不是怕郝剛寶,我是怕做琦良第二啊!”
高萬生一怔,憤然地說:“姓郝的那小子是個黑心狼,他上次抓的那個叫楊二子的共產黨……”
王玉山再次打斷高萬生的話,冷笑一聲,說:“我什麼都知道,我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和他幹爹折騰去吧,我惹不起他們躲得起!”
…………
身著便裝的王玉山提著兩個箱子從警察局裏走出來,融進了人流裏。
兩個小女孩在唱兒歌:“小小子兒,坐門墩兒,哭著喊著要媳婦兒。娶媳婦兒,生孫子兒,一天一天過日子兒!”
王玉山停住腳步,認真地聽著,半晌,神態淒涼向地前走去。
縣政府縣長辦公室裏,田仕科和郝剛寶在交談。
田仕科得意地說:“剛寶,王玉山走了,警察局就你挑大梁了。還用幹爹多說什麼嗎?”
郝剛寶望著田仕科臉色,說:“幹爹,我知道做什麼,不過王玉山一走,局長的位置空著不合適吧?”
田仕科笑著說:“剛寶,這個位置還能是別人的嗎?”
郝剛寶擔心地說:“幹爹對我的心思我懂,我怕的是別人也瞧上這個位置,給我下絆子。幹爹,我瞎說呢,也不知說得對不對。”
田仕科讚賞地望著郝剛寶,說:“你能想到這一步,越來越老成了!你想的很有道理,咱看看動靜再說,反正我不會讓肥水流進外人田裏!”
此時,齊兆鳴家裏,雯蘭把縫好的衣服和一副銀耳環包在一個包裏,雙手捧著包,自言自語道:“丹麟,褂子我給你縫好了,你回來就能穿上了。你別著急回來接我,躲著狗子們點兒,別讓他們抓回去。我等你,等到老都等你……”
秦梅紅走過來說:“二師姐,說話就過年了,過了年就開春兒了……你說是不?”
雯蘭望著秦梅紅,輕輕握住她的手,說:“我知道你盼著開春兒,我爹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他肯定能娶你的。”
秦梅紅柔情萬般地說:“我就想伺候他一輩子……”
雯蘭感動地說:“你為我們家受了那麼多苦,我和爹都感激你,你是天上下來的菩薩!”
秦梅紅說:“二師姐,咱別說這些了,我也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為心上人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雯蘭點點頭說:“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師弟說把茶樓從高萬生手裏要回來,也不知他說話算不算數。”
秦梅紅搖搖頭,說:“我都不想這事了,命中該有的跑不了,不該有的得不到,咱們能平平安安過日子就行了。”
雯蘭氣憤地說:不“管怎麼說,師弟都應該把茶樓要回來,高萬生那個小人憑什麼占茶樓啊,老天爺都不會饒過他,他擎等著遭報應吧!”
幾天之後,田仕科把郝剛寶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告訴他果然有人從中作梗,不讓他當警察局局長,理由是他出身低賤。
這實在是大大出乎郝剛寶的預料,他吃驚而不服氣地說:“幹爹,您說什麼,有人說我出身低賤不能當警察局長?我當警察局長和身份有什麼相幹?明朝皇帝朱元璋還放過牛、當過和尚呢,再說我也沒正式唱過大鼓啊!”
田仕科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剛寶,你說的道理都對,可官場不講道理。不管你唱沒唱過大鼓,你畢竟出身下九流,他們把這事當成借口,就是不想讓你我在白洋縣掌握大權。”
郝剛寶問道:“是不是龍林芳那個老東西?”
田仕科肯定地說:“他盯著縣長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讓你當成警察局長,就是想在警察局安插他的人好和我抗衡。剛寶啊,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世上三百六十行,當初你入哪一行不好,非得當藝人?說句公道話,讓一個藝人出身的人當警察局長確實有損國民政府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