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稚才:村童不欲池中物1(1 / 3)

浙江嵊縣下北鄉的胡村,是一個山水環繞的美麗村莊。人口不多,隻有幾十戶,但也被分成了倪家山、陸家坳、荷花塘和大橋頭四處。胡村有條石頭鋪成的大路能夠通到奉化,還可以經過三界、章鎮到達紹興,沿途的田地雖然有些貧瘠,但是由於這裏的住戶很分散,所以這個地方顯得非常寬闊,讓人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地理優勢,胡村的人們接受了很多新鮮的事物,一個個不但能說會道、頭腦靈活,而且還善於經商,這裏的商業活動有著八十多年的曆史。

胡村的先祖是明朝人。起初,胡村還有倪、陸兩姓人家。據說,有一天胡村的先祖販牛經過那裏,正好遇上大旱,他不小心一把火將田裏的稻子都燒了,還賠上了自己的牛;就在這時,下了一場大雨,大旱反倒變成了大豐收,田裏被燒的稻子全都活了過來。這位先祖自然成為豐收的大功臣,於是他就在這個地方安了家;而後來,倪、陸兩姓人家逐漸流落到了別的地方。胡姓人家越來越多,於是便有了現在的胡村。

太平天國前後,胡村的商業活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興旺局麵。那個時候,各家各戶都在養蠶、采茶、打桐油,銷往海外,幾乎每一家都很富裕。即使到了現在,胡村仍然保留著當時所建造的紅牆瓦屋,在現在看來依然氣勢磅礴。

胡蘭成就生長在這樣一個地方,而江南的山水風物也孕育了眾多的才子佳人,胡蘭成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胡蘭成,生於光緒三十二年二月初六,即公元1906年2月28日,字蕊生。他的父親胡秀銘有過兩次婚姻,都屬於舊式的包辦婚姻。胡秀銘的第一個妻子宓氏,很早以前就因病去世了。之後,他續娶了吳氏,也就是胡蘭成的母親吳ju花。

雖說是舊式婚姻,而且還是二婚;但是,胡秀銘和吳ju花之間的感情還算和睦。胡秀銘掙到錢之後,都會把錢交給吳ju花,他們吃飯的時候,他還會看著吳ju花,跟她說一些家裏家外的事情。在生活中,他對妻子總是和氣、歡喜的,而且還帶有敬重,而吳ju花也能立刻領會到丈夫對自己的情意。也許,這就是夫妻間的心靈相通。可惜,胡蘭成卻沒有繼承父母之間的相親相愛,最終與他最愛的才情女子張愛玲勞燕分飛。

宓氏為胡秀銘生了兩個兒子,積潤、積忠;吳ju花生了四個兒子,積義、夢生和懷生,胡蘭成是吳ju花的第四個兒子,但是在兄弟當中他卻排行第六;胡蘭成4歲的時候,吳ju花又給胡蘭成生了一個弟弟。據說,胡蘭成的父親之所以給他取名“蘭成”,是希望他長大以後能夠飄洋過海,功成名就,名揚四海,像蘭花一般的將香氣傳回家中,光宗耀祖。

胡蘭成出生的時候,父親年歲已經很大了,而母親也已經41歲了。對於他們夫婦倆來說,胡蘭成的到來算是中年得子,理應溺愛,但是他們並沒有特別重視胡蘭成。這是因為他們之前已經有了好幾個兒子,再多一個也不顯得珍貴;另外,胡蘭成出生的時候,胡村已經不像從前那麼富裕了。

所以,胡蘭成並沒有得到母親過多地驕縱。在他小的時候,母親很少抱他,寵愛他,卻經常打罵他。有的時候,胡蘭成也會賴在母親身邊撒嬌,每當這時,吳ju花就會說:“這麼大了還要抱,小孩要自己去玩,大人還要做事呢!”

胡村人對孩子從不嬌生慣養,小孩到了四五歲就要幫著家裏幹活。胡蘭成也不例外。每當他的母親縫補衣裳,或者納鞋底的時候,他總會在母親的身邊遞剪刀、穿針線;當母親做飯的時候,他也會自覺地幫著生火;當母親去溪邊洗衣服的時候,他會拎著籃子,走在母親的前頭。母親還教他如何將喂給幼蠶的桑葉剪得細長;還教他在洗白菜的時候,要將菜幫掰開,這樣才能洗得幹淨;還教他采茶的時候,要先采幹淨一枝再去采另外一枝。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會非常溫柔,如果他做錯了,母親也隻是笑笑,從不批評他。但是,母親也從不誇他,因為在他母親的眼裏,教育孩子的方法沒有“誇獎”這一說。

當然,胡蘭成與其他小孩一樣,也貪玩貪吃。他4歲的時候,有一天,西邊鄰居梅香哥哥的家裏請來一幫老太婆念經,胡蘭成因為好奇便跑去玩耍。梅香哥哥做了一些蕎麥麵的點心,胡蘭成見了,肚裏的饞蟲自然不安起來,他很想吃一點兒蕎麥麵,但是他沒有開口說出來,而是待在那裏癡癡的望著。他的心思立刻就被梅香哥哥看出來了,於是跟他開起玩笑。胡蘭成覺得別人看穿了他的心事,頓時生出委屈,大哭起來。梅香母親趕緊出來安慰他,跟他說了很多好聽的話,還假意將梅香哥哥罵了一頓,並且盛了一大碗蕎麥麵給他。但是,胡蘭成沒有要,他怕如果要了,日後梅香哥哥會取笑他。最後,梅香母親將他抱回家,還給他捎帶了一碗蕎麥麵,但是他到底沒吃。小孩子的思維往往是“一根筋”,而這一點在胡蘭成身上則尤為突出。至於他後來跟著汪偽政府,跟著日本人,也許從這裏能夠找到些微的根源。倔強的個性發展到極致,就變成了固執,別人的意見即便是好的,他也聽不進去了。

胡蘭成五六歲的時候,經常獨自跑到溪邊挖螃蟹。有一次,他沿著溪灘一路向前走去,等到他猛然看向四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山邊的一個深水潭,大橋頭的家門已經不見蹤影了。高高的山擋住了陽光,深水潭四周一片昏暗,而且非常幽靜。這時,一陣山風吹過,胡蘭成頓時害怕起來,他趕緊往回走。心理的恐懼越來越深,他一邊走著,一邊哭著,身上隻穿了一條青布褲衩,赤著腳,脊背也已經被曬得通紅,手裏麵還拎著裝了幾隻小螃蟹的蒲柳口袋。這是胡蘭成第一次感到害怕,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害怕。隻是不知道,當他晚年漂泊到日本的時候有沒有再次嚐到這種害怕的滋味。這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