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深圳時,天降大雨,我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打車到我們的公司,我第一次看到分公司的經理,雖然是照片,我也應該清楚地看到她有多美。
一個似章子怡一般漂亮的小狐狸精。
辦公桌上,一張穿黑色露背裝的照片,曼妙無比。
她不是戴曉蕾,因為要比戴曉蕾性感,她亦不是周芬娜,因為比周芬娜更知性。
她的美,那樣張揚而放肆,我隻覺得嫉妒,隻覺得她在和我一決高下。她的秘書說,梅莉,她是美國的海歸。
海歸?我站在那裏,發著呆,然後打顧衛北的電話。
關機。
必然是關機。
我的手有些發抖。我掏出一支煙,想點上,卻點了幾次都點不著,我請梅莉的小秘書打電話給梅莉。
請問你是,小秘書問我。
顧衛北的太太。我說。是的,我應該是顧衛北的妻,顧衛北最貼心貼肺的愛人。
她說梅經理說了,今天會和重要客戶談生意,讓大家不要打擾她。她打了,然後說,抱歉,梅經理關機。
謝謝。我很客氣。
忘記如何下的電梯,忘記怎樣在雨中攔了一輛出租車,我說,去白天鵝大酒店。
我已經淋濕了,我已經如敗軍一樣。還沒有上場,我知道我已經敗了。
去酒店大堂的服務台,我說,麻煩你給我找一個叫顧衛北的客人,我是他的妻子,我有急事找他。
我不停和別人說我是顧衛北的妻子,甚至有點瘋瘋癲癲。我感到,我正在失去顧衛北,而失去他,意味著從此我將永遠沒有機會成為這個人的妻子。
我知道了房間號碼。
我寧願是一場虛驚,寧願他看到我的出現,驚喜地抱起我來,然後深深吻我,而我把玉石墜掛在他頸上,一切完美收場。
或者,他真的在談客戶,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成功男人,哪怕他罵我不懂事,說我穿得亂七八糟,是的,我穿了一條有些髒的牛仔褲,還有一件灰色的襯衣,我已經沒有精力讓自己美貌如花。
這些,我都能接受。
但我預感到,他和梅莉在一起。
之前,他隻字不給我提梅莉,隻說梅經理。
我一直以為,梅經理一定是個男的,因為深圳的業務開展得極快,他們已經拿下兩個五星級酒店和一個活動中心的裝修。
我沒有想到,梅經理不僅能幹,而且曼妙動人,性感萬分。
下了電梯,我一步步走向那個房間。
隻不過十幾米的距離,我卻覺得那樣漫長,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千斤重,沒有盡頭的重。
或者,此時地震吧,讓一切傾倒,把所有秘密與疑問全部埋藏。
十幾米的距離,我走了十幾分鍾。
站在門前,我猶豫著,彷徨著。我知道,這敲門的結果隻能是兩種。
我舉起了手。
門開了,出現在我麵前的是那張相片中的臉。
還有她幾乎露出一半的胸。她的胸上,刺著一朵玫瑰花,那朵玫瑰花上,有一個英文名字,我想,打死我也應該知道,那是顧衛北的名字。
她穿著很誘人的黑色蕾絲內衣,是維多利亞的秘密,和我一個牌子一個樣子,顧衛北買給我的,我想,他是買了兩套的。
誰呀,裏邊,有我的男人的聲音。
我站在門邊,灰頭土臉,臉上有雨水的痕跡,我的牛仔褲上還有泥,灰襯衣上有濕嗒嗒的雨水,進大堂時,我感覺與這裏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出來了,這個我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這個連我的內衣內褲都要給我洗的男人,這個讓我肝腸寸斷的男人,這個讓我一瞬間恨死了的男人。
他愣住了,這個隻圍著一條浴巾的男人愣住了!
林小白。他失聲叫著。
我居然沒有哭,是的,我舉起那個玉石墜,輕輕地讓它緩慢墜地。我說,顧衛北,祝你生日快樂。你大概忘記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我想起《胭脂扣》中最後的鏡頭,如花拿出胭指扣給那個苟且偷生的男人,說:十二少,這是當年你送我的胭脂扣,現在還給你,以後,我將不再等你了。那個鏡頭曾讓我淚流滿麵,當年顧衛北曾在電影院裏抓住我的手說,林小白,我不會讓你當如花的。
我終於成了如花,而負心的十二少,有了新歡!
我聽到後麵他絕望地喊著我。
我轉身就走,我忘記了電梯,而是一層一層跑下了樓,從八樓跑下來時,我的汗水把頭發全打濕了,我覺得自己在透支自己,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打了一輛出租車。我隻說了一句,去機場。
這是我第一次來深圳,也將是最後一次,甚至,我沒有看一眼深圳的夜色,隻覺得那麼迷離,似一個女妖,我奔馳在雨中,隻覺得這一輩子的幸福就此結束,再也沒有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