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歲月如流,人生如寄(1 / 3)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這是張愛玲在《金鎖記》中所寫的一句話。可是此時,對於她來說,三十年前的人與事,仿佛一縷輕煙般地逝去,故事已經結束。

現在,她孤獨地行走在異國的天空下,卻並不曾覺得“他鄉的月亮比較圓”。看著那曾經進入自己生命中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自己無法割舍卻不得不割舍,一個是宿命般地匆匆來了又悄悄逝去。之於感情,張愛玲不得不承認,自己可以駕馭的隻是文字上的遊戲,而在現實麵前,她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賴雅——這個在張愛玲的生命裏特別的時間出現的特別的人,是她在異鄉遇到的幾乎唯一可以相伴生命的人的離開,使得1968年之後的張愛玲不免有些頹然、落寞,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安靜。

這個曾經恃才睥睨世間的才女,也不得不在命運麵前投降,她覺得好累,有失落,有慌張,自然,還有一份恐懼。說不上的感覺,隻是覺得這個世界忽然間似乎之於她變得更陌生起來。張愛玲開始漸漸地變得更加離群索居起來,而與其說這是她的一種下意識的自我封閉,不如說是一種無意識的自我保護——用另一種形式與滾滾紅塵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對於最後一個可以相伴終生的希望的破滅,對於張愛玲的打擊是不小的,年少輕狂時感情上的糾纏與得意,如今變得這樣不堪回首。人是如此的渺小,命運無法由自己掌握。亂世中,家世背景亦是浮雲;治世裏,又不得不背井離鄉,遠走異國。對於那曾經互相仰慕與追隨的感情的幻滅,隻能眼睜睜看它隨時光流逝。

從這時起的張愛玲,直到1995年告別人世時,中間的這26年時間裏她幾乎完全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小心翼翼,低調無比。或許是真的疲倦了,像一個曾經姹紫嫣紅一時的明星,終歸落幕,曲終人散,而自己換來的也隻是一場浮名與疲憊。

歲月如流,人生如寄。究竟這一場絢爛的綻放是否要好過平淡的一生。

當年青春年少的張愛玲就讀於上海聖瑪利亞學校時,曾在年刊《鳳藻》上發表過短篇小說《不幸的她》,歎道:“人生聚散,本是常事,無論怎樣,我們總有藏著淚珠撒手的一日。”

要知道,寫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還不過是一個12歲的孩子。

很難讓人相信,大概有些人,天生便對命運有著超乎凡人的理解。

正如有人說的那樣:然而,如果我們回過頭去,把這個曠世奇女的傳奇一生仔仔細細地端詳個通透徹底的話,其實不難發現,無論是喧囂時,還是寂寞時,她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這與她的家庭背景有關,與她的成長經曆有關,更與她的人生理解有關,因此,她才會喊出及時行樂的那句口號:“出名要趁早呀,遲了就來不及了。”

可是,如果少年便知道暮年的落寞,人,是否願意以絢爛一時的綻放來付後半生平淡的落差。

當年與胡蘭成的愛情轟轟烈烈,可是無奈癡情才女遇上多情兒郎,那脆弱的愛情雖然精致華美,可終究不堪一擊。他們在生命中曾經互相走近,互許終身,互相背道而馳。對於胡蘭成來說,張愛玲也成為他生命裏很特別的女人,無論是她的才華、脾性還是能被用來炫耀的家世背景,都讓胡蘭成難以割棄。

然而,愛情畢竟不僅僅是這些。時間將一切淘洗,漸漸露出的,是最真實的感情,也是最殘酷的現實。所以後來才會有她給他寫信的故事,她說:我覺得要漸漸地不認識你了。

遠走他鄉,她以為隨著時光的流逝,空間的轉換,生活將會有一個新的開始。現實並不如想象般那樣容易操縱。即便對於自己和他人寄予再大的憧憬與希望,當生活的波濤稍一湧動,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慌張得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