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塵埃裏開出了花(1 / 2)

習慣,有時很像是一種病,不嚴重,卻有著很久的時間積累在我們的身體裏,對某一樣事物的偏愛,或者是對某一處風景的向往,就像是有的人說不出哪裏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的那種偏執和歡喜。所以說,有的時候,習慣,就是一個人因為愛情而賜予的恩寵!

有的愛情是山盟海誓風花雪月的結晶,有的愛情是發乎情止乎禮的莊重,有的愛情源於一瞥驚鴻,一見傾心的動情,無論是怎樣的開始,愛情畢竟發生了,剩下的,便是一段天長地久的相伴。

範柳原在細雨迷蒙的碼頭上迎接流蘇,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一隻瓶——一隻藥瓶,因為她是醫他的藥。是了,天下唯一沒有解藥的毒,便是愛情,但是愛過的人都知道,能解毒的那一味藥早就被放進了心裏,牽絆著生生世世的脈絡,經過塵世的喧囂洗禮,也許偶爾會忘記,但是,動一動,還是痛——是歡喜的疼痛。

關於紅玫瑰和白玫瑰,誰都遇見過,誰都歡喜過,年少的不諳世事,總以為紅玫瑰最為炙熱,最能表達愛人的心,最能告知天下人,自己對愛人的熱烈和怒放,那一抹鮮紅好像能把冬天的冰雪消融,結果,愛的炙熱卻不一定會恒溫,最後,一腔熱血也就就變成了蚊帳上的蚊子血。這不是刻薄,由來隻聽得新人笑,有誰會聽到舊人哭。

張愛玲早就懂得這樣的道理,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炙熱就這樣變成舊物,她這樣一個倔強的女子,把自己的愛情當成了全部的賭注,全都放在胡蘭成的身上,結果,她自己一語成讖。

後來,遇到了賴雅,她的愛情變成了白玫瑰。

也許,真的是這樣吧,無論是多麼炙熱的愛情,最後都變成一個字——情。床前明月光也好,衣服上的飯粒子也罷,無論怎樣,人到中年時,理性變成了主宰,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自己如何去得到什麼,這絕對是青年時沒有的狀態。她全心全意地愛著賴雅,因為心有靈犀。

一個西方的紳士,一個東方的女子,這兩個人隔著千山萬水都能走到一起,不能不說這是一種奇妙的緣分。愛畫畫,看電影,到處旅行,盡管兩個人有著極大的年齡落差,但是這個家總是其樂融融,因為他們知道彼此的在乎,知道彼此的情意,知道彼此的一個眼神就代表了千言萬語。

很多人在年輕的時候不知道愛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從一開始想要一個擁抱開始,漸漸地就想要全身擠入對方的世界,也許最開始,彼此都認為占有對方全部的時間和空間是正確的,但是隨著彼此的了解加深,最初的甜蜜和依賴變成了負擔,於是兩個人開始爭吵直到彼此都受了傷害,然後轉身離開。

其實,愛情很簡單,隻不過開始於一個擁抱或者親吻,隻不過是一句誠心實意的“我愛你”,隻不過是一個良人給了你最安穩的依靠,隻不過是在對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你。

我們會遇見很多人,也會看見很多屬於自己或者屬於別人的愛情,我們總是問自己也問別人,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人,為什麼會非此人莫屬,答案會有很多種,但最終就有一個意義:因為那個人給了我們家的感覺。

張愛玲和賴雅在一起,因為有了家的感覺。有了依歸,有了依賴。

她是個注定的漂泊者,這也注定了她骨子裏的那種寂寞和無助,隻是她假裝自己不去在意這樣的無依無靠,她假裝自己享受著浪跡天涯的瀟灑,但是,她的心事還是變成了一種情緒,在燈火闌珊的夜晚,她把這樣的情緒都給自己作品裏的人物上了色。

她太需要安全感,比任何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女人都需要,一份現世的安穩,要比一份工作酬勞貴重得多,他鄉異國,存在感是一個很微妙的東西,迷失也是很危險的一個情緒,她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將全部的依靠都交給了賴雅!

有了賴雅的陪伴,生活的陽光似乎變得更加明媚了,張愛玲的創作也漸漸走出低穀,邁向了成熟,她開始了台港之行,但是這趟旅行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張愛玲就接到了一個來自於麥加錫的消息:賴雅先生中風了!

匆匆結束旅程的張愛玲急忙結束自己在高雄的旅程,返回台北之後,立刻與美國的親人通了電話,在得知賴雅的病情穩定有所好轉之後,才稍稍放寬心,由於交通不便,她隻能經由香港返回美國。在這期間,即使是這樣匆忙的行程,她還寫了《情場如戰場》、《魂歸離恨天》、《小女兒》等幾部劇本,這就是張愛玲,生活裏一些意外更能激發她內心潛在的力量,時間對於她來說,隻是一個範圍,她所在乎的是自己的內心,她所在乎的是豐富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