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如美邦新造,四十年前,尚無鐵路,今通計國中六通四達,為路至二十一萬裏。凡墾新城,辟荒地,無不設鐵路以導其先,迨戶口多而貿易盛,又必增鐵路以善其後。開國僅百年,日長炎炎,幾與英、俄相伯仲。蓋美之舊金山,乘輪車至紐約,為程萬一千裏,行期不過八日,是萬裏而如數百裏之期也,旅費不過洋銀百餘枚,是萬裏而如千餘裏之費也。是故,中國而仿行鐵路,則遐者可邇,滯者可通,費者可省,散者可聚。

他進而指出:

今天下大勢,江淮以南多水路,江淮以北多陸路。南方諸省,其地非盡饒沃,其民殷阜,此無他,以其支河別港,縱橫貫注,而百貨得以流通也。北方諸省,其地非盡磽瘠,其民貧苦,此無他,以其沙多水淤,道裏修阻,而百貨不能流通也。邇者歲入財賦,洋稅千數百萬兩,厘金千數百萬兩,大約在南方者什九,在北方者什一。誠能於西北諸省多造鐵路,俾如江南之河渠,經緯相錯,則貧者可變為富。即東南諸省,得鐵路以通水道所不達,則富者可以益富,厘稅之旺,必且數倍曩時。

他呼應劉銘傳的奏議,提出應首先修築四條鐵路幹線:

查中國要道。南路宜修二條:一由清江經山東,一由漢口經河南,俱達京師。北路二條:宜由京師東通奉天,西通甘肅。誠得此四路以為根本,則傍路繁要之區,雖相去或數百裏,而地段較短,需費較省,則招商集股,亦輿情所樂就。從此由幹達枝,縱橫交錯,不患鐵路之不振興。

他還根據西部礦產資源豐富的特點,提出興辦礦屯,指出:

今天下額設綠營之外,每省各有防營,無事坐食,既靡巨餉。去之又不足以建威銷萌,益示弱於鄰敵。是以新疆之豫軍,畿輔之淮軍,莫不經理屯田以裨軍食……竊聞西南滇、黔、楚、粵、隴、蜀數省,五金並產,寶氣充積,誠擇礦苗最旺之山,每省先撥一二營試行采煉,於以創開風氣,逐漸推廣。(薛福成:《創開中國鐵路議》、《代李相伯議請試辦鐵路疏》、《海關征稅敘略》、《籌洋芻議》,丁鳳麟等編:《薛福成選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08、137、485、546頁。)

鄭觀應也強調了鐵路對振興邊遠省份經濟的重要性,認為“口外荒地甚多,開墾甚便,一有鐵路,內地無業之民相率而至,膏腴日辟,邊備日充,商旅日集,大利所在,人爭趨之,荒遠遼闊之區一變而為商賈輻輳之地”,指出:“夫中國大勢西北土滿而東南人滿,若有鐵路以流通之,則東南之閑民可以謀生於西北,西北之棄地可以開墾如東南。”他還以四川為例,陳述了修築鐵路的必要:

今為蜀計宜莫如開鐵路,我能坐收利益,彼族莫能效尤,一也;川中礦產極多,開采易而運出難,鐵路一興,礦利隨旺,二也;且煤鐵木石皆可就地取材,造費亦當較省,三也;運鹽運土,百貨皆易流通出口,四也;設有饑饉,轉粟無難,五也;地方有事征調軍旅,便捷百倍,六也;徐築支路承通入內地,生意日盛,尖站增多,貧民藉可力食,七也。屈計利便,不勝枚舉。(鄭觀應:《鐵路》、《四川宜建鐵路議》,夏東元編:《鄭觀應文選》,澳門曆史學會2002年出版,第61、62、63頁。)

黎庶昌則提出開通由新疆伊犁經烏魯木齊、喀什、庫車、吐魯番、哈密,入嘉峪關至內地的“通商所必經行之道”,促進沿途的社會經濟(黎庶昌:《西洋雜誌》,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85頁。)。戊戌維新運動期間,康有為在他的改革方案中談到了振興邊遠省份經濟的設想,其中包括修築鐵路,“移民出於邊塞,而荒地辟為腴壤,商貨溢於境外,而窮閭化為富民”,並因地製宜,在西北“講牧畜”,“牛毛之毳可以織呢絨氈毯,以及沙漠可以開河種樹”,在西南的雲、貴、川等省則可采用西法開采當地的銅、錫、煤、鐵等礦產資源,強調“滇粵之礦尤為英、法所窺伺,我若不開,他人入室”(薑義華等編:《康有為全集》第2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87頁。)。但上述主張多還停留在紙麵上,並沒有得到實施。令人欽敬的是,19世紀40年代林則徐被遣戍新疆期間,曾身體力行,積極謀劃和致力於當地的經濟開發,“周曆天山南北二萬裏,東西十八城,浚水源,辟溝渠,教民耕作,定約束數十事,計辟各路屯田三萬七千餘頃”(來新夏:《林則徐年譜》,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92頁。),是這一時期西部開發實際舉措的罕見亮點。但它猶如夜空中的流星,在林則徐被召回內地後,並沒有得到持續的推廣和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