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藍子介把林希湘帶進這個小團夥的。但僅僅過了兩年,他和希姑的位置就整個顛倒過來了。並且從那時起,他就對眼前這個女人懷有深深的敬佩和畏懼。
此時,他也和希姑一樣,為幾件事煩惱著。首先,為了一批走私進來的香煙,他們必須在兩天之內籌集四十萬元的外彙。任何一種外彙都行,但必須價值四十萬元的人民幣。其次,一個叫金尚成的小經理作惡太甚,因為尋釁鬥毆在別人的地盤上砸了一家小酒店,結果引起警察的注意。另外,一個從福州回來的解款員遲到了一個星期。他解釋說,他在福州火車站覺得有點不對頭,他不願意帶著十二萬五千元的現款去冒險,便在福州多住了幾天。
但是,所有這些事對希姑和藍子介來說都算不了什麼,藍子介甚至用不著請示希姑,自己就能全部解決。籌款的時間雖然緊迫,但他總能籌到的,無非是利息高一點罷了;金尚成是一個很能幹的小經理,公司願意花一筆錢平息各方麵的憤怒,當然也要嚴厲地警告他一下,叫他以後收斂一些。解款員沒有按時回來,十有八九是用那筆錢替自己做了一筆小生意。公司允許手下人有自己的小生意,包括讓公司的款子在手裏停留兩三天。但一個星期的時間太長了,也應該給他一個嚴厲一些的警告。
真正讓希姑和藍子介感到棘手的,是一個有關內奸的事。這是一個叫高明義的年青人,公司裏的小經理,屬中層人員。他此時正被關押在離這裏不遠的一套小公寓裏。
“希姑,”藍子介輕聲說。他取了一支煙遞過去,並且替她點燃。他盡管年近七十,但動作仍然靈活輕巧,“別再猶豫了。”他說。
希姑深陷在沙發裏,眯起眼睛盯著她的總管,“不,藍伯,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我明白,但這很危險。在他那個位置上,也許他知道很多公司裏的事或者秘密。他看上去是很精明的人。”
“可是你想過沒有,”希姑兩個細長的手指筆直地夾著香煙,“什麼事情都可以隱藏下去,隻有死人不可能永遠隱藏,遲早會被人發現的。遲早有人會問,這個人到哪裏去了,為什麼無影無蹤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藍子介點點頭,“我當然明白,但是留著他太危險了。”
“說到底,我們還隻是懷疑。他確實有一些疑點,但處理他要慎重。不,你別說了,”她夾著香煙的手輕輕一揮,止住了藍子介。
藍子介明白,她下麵的話將是最後決定。
希姑輕輕地說:“我看,還是把他打發得遠一點吧,叫他盡量少接觸公司裏的事,派人盯著他,以後再……”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藍子介起身去開門,希姑的司機趙建出現在門口。
“藍伯,”他站在門口低聲說,“三哥來了。”
藍子介疑惑地皺起眉,他回頭看見希姑向他點點頭,便對趙建說:“讓他進來吧。”
趙建出去不久,外麵的走廊裏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門被推開後,身高體壯的楊懷軒麵色疑慮地出現在門口。
在公司裏,藍子介的年齡最大,六十九歲。其次是另一個大經理塗和尚塗和強,五十歲。楊懷軒排在第三,四十四歲,故有三哥之稱。他也是大經理。
他以前是個轉業軍人,在一家國營商店裏工作不久,便被任命為經理。但他的前任留給他的是一個虧損八十九萬的爛攤子,帳麵上僅剩下數十元錢。他當時真是一籌莫展。這時,有人把藍子介介紹給他。藍子介替他籌了一筆二十萬元的資金,又幫他聯係了一批好銷的商品。這筆錢和這批貨拯救了楊懷軒的商店,也使他初次顯露出自己的經營才能。在短短一個多月裏,他使這筆錢在商店裏周轉了十二次,幾乎是兩三天便周轉一次。兩個月後,他償還了借款。為了報答藍子介,他毫不猶豫地替他轉帳、提款,也銷售一些來路不明的貨物。
一年後,他在藍子介的介紹下,加入了公司。藍子介向他推薦了幾個關係,為他廣拉貨源。楊懷軒的商店立刻紅火起來,那裏從早到晚擠滿了拚命花錢的人。後來,當他在工業幹道和解放廣場又開了兩家分店時,他在公司裏被晉升為小經理。他經營業務的能力給林希湘和藍子介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年前,他被晉升為大經理,並負責經營公司裏所有合法或半合法的企業,其中也包括樓下的服裝加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