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夥插進來,猛推灰夾克,罵道:“你他媽的上茅房也不擦擦嘴,滿嘴噴糞!你媽怎麼教你的!”他的話還沒落音,穿夾克的人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但另一個黑西裝衝過來,掄起匕首刺進他的腹部。灰夾克喊叫一聲栽倒在地上,一條腿伸向空中,瑟瑟地抖著。
他年長一點的同伴大吃一驚,放下皮箱去扶他。但他再一回頭,發現身邊的箱子不見了。他吼叫了一聲,猛地從懷裏抽出一把手槍。周圍的人恐慌地向後退去。隻見人群後麵,一個黑西裝提著皮箱向遠處飛跑。他舉起手槍喊道:“你他媽的,快站住!”
沙傳泰沒想到一個行動會安排得如此精密,那個混蛋在電話裏一再向他保證這一點。他隻覺得腦子裏轟轟地響。被那個混蛋輕易言中,並且指令他的下一步行動,都使他的心裏有了一股亂紛紛的怒氣。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從腋下抽出手槍,手臂剛伸直就扣動了扳機。
震耳的槍聲使周圍陷入平靜。灰夾克怪異地張開雙臂,在水一樣寧靜的夜色裏向前躍起,無聲地撲倒在地上。手槍順著光滑的地麵滑了出去。
周圍驚恐喊叫的人退得更遠了,退到牆邊向這邊看著。
沙傳泰和楊和平跑過去的時候,血腥氣正在周圍彌漫開來。兩個人的血正如蜿蜒的蛇一樣從他們的身子底下漫延出來,並在路邊彙集在一起。沙傳泰在被匕首剌殺的黑西裝身邊停下,他的身體正逐漸鬆馳下來。他彎腰在這個人的頸部摸了摸,一點脈博也沒有了。另外一個則一望而知,子彈掀去了他半個前額。
沙傳泰並不知道在離此地不遠的省公安廳機要室裏,一個大人物會聽到他的槍聲,否則的話,他寧可用別的辦法。
他扭頭對小楊說:“去叫車叫人!快去!”
楊和平轉身就跑了。沙傳泰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眼睛裏充滿了恐懼,他似乎很樂意離開現場。
沙傳泰從口袋裏找出半截粉筆,畫出手槍所在的位置,然後用手絹裹著槍管撿回來,放在死者的身邊。他向周圍看了看,圍觀的人都躲在遠處的屋簷下和大樹旁。他自己正處於一片樹蔭的底下。他想,也隻好這樣了。他把死者翻過來,按照搜索的程序,仔細搜查他的口袋。最後在他的內衣口袋裏,找到一枚白金戒指。
戒指如同一條盤起來的龍,張開的龍嘴裏含著一粒小小的紅色鑽石。一切都如那人在電話裏描述的那樣。他用剛才包槍的手絹裹起戒指,小心地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兩輛藍白色相間的警車呼嘯而來,尖叫著停在路邊。沙傳泰站起來,向跳下警車的人揮揮手。他不想多說話,他覺得胸中憋悶,眼前更是冷颼颼的一片黑暗。他想他終於跨過了某種界線,並踏進他人生的最黑暗之處。他明白,他遲早有一天要為此付出代價的。
更多的警察湧到了現場,他們把圍觀的人趕到路邊,熟練地拿出照相機和皮尺開始勘查。
沙傳泰向跑過來的楊和平點點頭,說:“你在這裏看著,我去打個電話。”
他在不遠處一家通宵營業的小郵電所裏找到電話。他走進電話間,緊緊地關上玻璃門。他先往局裏打了一個電話,彙報了剛才發生的事。他知道電話的那一頭正有一台錄音機在錄下他的每一句話,所以他謹慎地選擇詞句,這使他既緊張又厭惡。每次給那個混蛋幫忙都使他感到緊張和厭惡。隨後,他又撥了一個電話,過了幾秒鍾,那邊傳來妹妹的聲音:
“哥,是你嗎?”
“是我,”他說。妹妹好聽的聲音就象一支清涼劑,使他壓抑的心情變得輕鬆和舒暢起來,剛才的緊張和厭惡,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哥,你真是的,”妹妹在電話裏埋怨,“瞧,都四點半了,你叫我老是作惡夢。”
“我忘了時間。”他說。他的聲音柔柔的,嘴角閃著微笑,“阿靜,接著睡吧,我不回去你別醒。明天,不不,就是今天,我休息。”
“好,我接著睡了。你早點回來呀,好嗎?”妹妹最後說。
“好。”他輕輕掛上電話,好像怕驚擾了妹妹的睡眠似的。他又等了一會,才開始撥打第三個電話。電話立刻就通了,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喂,是你嗎?”
他的眼裏射出了凶光,“那個白金戒指,”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我拿到了,混蛋!”他砰地一聲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