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他剛從廈門回來,他在那裏談定了幾筆生意。他下了火車,乘出租車回到家裏時,已是淩晨三點鍾了。讓他奇怪的是,對門那間小公寓的門底下透出一線燈光。他知道這是公司的一個秘密住所,輕易不住人。他有這個公寓的門鑰匙,他毫不猶豫地開門走進去。他發現,裏麵都是趙建的人,他們直接聽命於希姑。
屋裏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一個綽號叫“菜包子”的人走過來說:“原來是三哥,我正琢磨誰會有這個門上的鑰匙呢。嚇我們哥兒幾個一跳。”
“你們在這裏幹什麼?”他疑惑地問。
菜包子聳聳肩,“我們是磨道裏的驢──聽人吆喝。讓我們守著呢。”楊懷軒注意到裏屋的門關著,便走過去。菜包子急忙說:“三哥,別多事!”但他還是推開了門。
屋子中間的一把椅子上,綁著一個上身赤著的年青人。手指粗的尼龍繩深深地勒進他的肌肉裏,他的左眼烏紫腫成一條縫,嘴角的血已結成黑痂。
楊懷軒竭力克製住,沒有露出認識這個人的樣子。但這種情形確實使他感到震驚。他回頭問:“這是怎麼回事?”
菜包子靠在門框上,隨意地說:“我也不太清楚。阿建叫我們請他來坐坐,可這家夥二話不說就動起手來。我們真的沒想怎麼著他。這家夥,可夠厲害的。”
楊懷軒退出來,在走廊裏對菜包子說:“小蔡,我希望你什麼也別幹。”
“行,聽你的。”菜包子無可無不可地點著頭。
“我這就去見希姑。”楊懷軒認真地盯著他說。
“您去。最好快點,天快亮了。”菜包子咧開嘴笑著說。
楊懷軒急匆匆跑下樓梯。從車棚裏推出摩托車,很快就趕到了服裝加工廠。他在廠房後麵的小巷裏看見了希姑的汽車和守在門口的趙建。幾分鍾後,他走進了希姑的密室。
藍子介問他,“懷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有事嗎?”藍子介已猜到了他的來意。
“阿建他們打算幹什麼,那個人是怎麼回事?”楊懷軒盯著他問。
藍子介扭回頭,卻看見希姑正專心致意地對著粉盒裏的小鏡子檢查眉毛。他暗歎一口氣,知道這事隻能由他來做解釋了。
“懷軒,你坐。是這麼回事,那家夥有點可疑,我們要檢查一下。”
“他什麼地方可疑?”楊懷軒一步不讓。
“我們懷疑他是個警察,”他翻開筆記本,但他並沒有向本子上看。“有一次,他在南園飯店裏和一個味兒很重的人見麵。我們一個在那裏當招待的人看見了他。”
楊懷軒明白,味兒很重,是說那人是個警察的可能性很大。一發現這種人,公司都要立即采取警戒措施。
藍子介接著說:“還有他滿嘴的下流話,卻沒人見過他有什麼女人。他太精明,給人的印象是看的多,說的少。而且……”藍子介張開手掂了掂,“而且他也沒有自己的生意。”
公司允許手下人有自己的生意。但身為小經理卻沒有自己的生意,甚至連手邊的好處也不撈,這就確實有點可疑了。
“另外,”藍子介接著說,“他的反應也太快了。阿建的人不過是叫他來一趟,他立刻就動了手,打傷了兩個弟兄。他是塗和尚的人,和尚注意他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楊懷軒沉默了一會兒,沉重地點點頭,“但是,藍伯,這些畢竟還不是什麼實打實的證據。再一點,我不希望人死在我們手裏,這會引起大麻煩的。”
藍子介從眼角裏注意到,希姑仍在修飾她的眉毛,仿佛沒有聽見他們說的話。
他隻好說:“我和希姑也這麼看。何況,確實有可能是我們搞錯了。所以,我們的意思是,把他挪個地方,他不再是小經理了,讓他當小夥計去,讓他離我們大家都遠一點。他到底是什麼人我們總會……”
就在這個時候,趙建猛地推門進來,目光冷峻地看著屋裏的人,“希姑,藍伯,”他不動聲色地說:“有人傳來一個消息,說警察在市政路那一帶拉網抓人,還開槍打死了四五個人。”
“什麼時候?”藍子介問。
“十五分鍾之前。”趙建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