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的人咯咯地笑起來,“千萬別割,那玩藝兒我還要用呢。這世上的漂亮妞不少,什麼小毛呀,江蓮蓮呀,還有一個就是你的妹妹!”他最後一句話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沙傳泰知道小毛和江蓮蓮是怎麼回事,他咬著牙才沒有罵出聲來。他知道他眼下拿這個人毫無辦法。
現在,沙傳泰喝了一口沒放糖的咖啡,用手絹擦去頭上的汗。他看見女招待和那個年青人麵對麵站著,都把胳膊支在櫃台上,年輕人的一隻手停在女招待的胸脯下麵,幾個細長的手指乖巧地觸摸著她飽滿的胸脯。女招待傻笑著,手裏玩著一條手絹,藉以遮擋別人的視線。這種滑稽的場麵,使他惡劣的心情多少好受一點。
刑警小楊走進來,在他對麵坐下,揮揮手說:“沙隊長,我又轉了一圈,都挺正常。”他端起沙傳泰喝剩的咖啡一飲而盡,問他:“再來一杯?”
他搖搖頭,“算了。”說不上為什麼,他不想攪了櫃台邊那兩個家夥的好事。隨後他站起來說:“走吧,咱們再轉一圈就下班。”
小楊來刑警隊還不到半年,是個新手。是他特意挑出來和他一起值今晚的夜勤。他知道今晚他必須萬分小心才行。
外麵比咖啡店裏涼爽許多。
這個城市的其它部分早已沉入夢中,而這裏仍然熱鬧喧嘩。兩邊的店鋪大部分都在營業,而且生意興隆。舞廳裏更是樂聲震耳,人滿為患。街上人來人往,其中不乏黃頭發高鼻子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外國人。很難想象他們在淩晨四點鍾跑到這種地方來,是出於什麼目的。
這一帶曾被許多高尚的人稱作資本主義的“小染缸”。
這個城市在形成之初它就存在了。幾條狹窄的小街和密如蛛網的巷道交錯其間,街巷裏擠滿低矮的席棚和華麗的小樓房,彼此和諧地共存著,互不相擾。而居住在這些房子裏的人,則從事著走私、盜竊、賣春等等諸如此類的職業。
這裏就象個深不見底的泥潭,殺了人,屍體和凶手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泥潭的南邊是海,北邊則以貨棧街為界。此時,沙傳泰和小楊正走在貨棧街上。
這條街西通港口。早年,這條街的兩側都是堆滿貨物的倉庫,故有貨棧街之稱。街的中段又向北分出三條大街。一條是商貿街,直通市中心的解放廣場,兩邊都是大小商場和店鋪,是名符其時的商業街;第二條則是市政路,集中著省市的黨政機關,其中就包括省公安廳和市公安局;第三條則是工業幹道,它更靠近郊區,本市的大部分企業都座落在那一帶。從地圖上看,貨棧街就象是這三條大街的下水道。而在實際上,它也確實象下水道一樣,積聚和排泄著那三條高尚的大街所排泄出來的一切社會汙淖。
沙傳泰由西向東慢慢地走著,經過商貿街的街口向市政路那邊走去。
商店裏和人行道上燈火通明。風味小吃的攤子從街這頭一直擺到街那頭,攤主們大聲地吆喝著。他看見兩個姑娘站在路邊的燈影下,她們都穿著大紅的領口開得很低的連衣裙,描了細眉和黑黑的眼圈。他知道這是兩個小野雞,她們看上去頂多十八歲,但他猜她們至少有三四年的“工齡”了。
他經過她們麵前時瞪了她們一眼,低聲喝斥:“還不回家睡覺去!”那兩個姑娘翻翻眼睛,轉身溜走了。她們都有識別警察的本能。
快到市政路路口時,四五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人湧出一間樂聲震耳的舞廳,大聲喧嘩著向前走去。沙傳泰盯了他們一眼,抬眼向遠處看,隻見從市政路裏走出兩個穿淺色夾克的人,其中年長的人手裏提著一個小皮箱。沙傳泰看著他們向這邊走過來。
那個混蛋在電話裏一再說:“一切都會很準時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沙傳泰看看表,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是準時的。
穿黑西裝的年輕人還在向前走。一些在路邊排檔裏吃完小吃的人先後扔下筷子也走到馬路上。他們似乎得到了某種信號。現在,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那兩個穿灰色夾克的人正試圖穿過這小小的人群。
沙傳泰並沒有看清那裏發生了什麼事。在那個小小的人群中突然爆發出激烈的爭吵。
穿夾克的人高聲咒罵一個穿黑西裝的人:“丟你老媽的,敢偷老子的東西!”被罵的人大聲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