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長老慢慢張開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似是剛從入定中醒轉。望了望眾人,目光落在右側男子道:“安澤,你說說山路的情況。”
隻見那男子年紀不過二十七、八身著虎紋長袍,從袖中掏出一張羊皮卷,交予長老手中。緩緩言道:“長老,這是我們長年出獵所繪製的山脈地形圖,上麵標有各個山道路口,據今日僥幸從穀口回來的人說前幾日那裏發生了雪崩,這唯一出穀的道路已經被堵住。我們商議一下看能不能再尋一條道路出來。”說完將目光望向長老,隻見蘇合長老注視著地圖沉默了半餉,遂又搖了搖頭。歎道:“現下大雪日積逾深,就算是有了這麼條路,恐怕也是過不得。再者山中情況不明如果稍有不慎,豈不讓全族進退兩難。”
眾人頷首道是,此時更是表情無奈。長老似有所想,灰色皮袍一展,從桌上拿過一壺茶水放在炭火上又盤膝坐下,眼瞼微合。
平日裏若非是重大事宜,通常是以族長謝安澤為首召集眾人商議解決,長老少有過問。連日以來這近百高齡的蘇合長老,亦為此事百般愁思,不覺間原本略有老態的麵容更顯幾分憔悴。事關一族生死,若是不得解決哪得苟延性命。
長老悠悠張開眼睛,眼神間出沒一絲神采,似是對自己說道:“可知這落神北山下,從容可好?”說完又兀自歎了一聲道:“過了這許多年,她也該老了。”
眾人詫異地望了望長老,隻聽安澤問:“長老你可說的是那落神北山那處長春穀?”
蘇合長老微微點了點頭,雙目瞬息間已經沒了那抹神采,隻是肅然道:“前長老臨終交托我兩件事,一件是便是守住本族,此無可厚非。這第二件……第二件事希望即使全族皆亡也萬不可進入那北山腳下。”
眾人表情滯然,自出生開始族中便有此訓誡,若入落神山便視為叛族。卻不知長老因何忽然提及,安澤似有所悟地問道:“方才長老說及一人名字,難道那山穀中真有人居住。”
長老默不支聲,隻是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過了一會才顫聲道:“原來族中有一脈夜姓族人,我說的那人就是。八十年前……村中老人或許不知道這夜姓人家,而我豈能不知。”說著從懷中顫抖地取出一塊玉璧,痛聲說道:“因為原本我就是那夜家最後的男丁,前長老收留我後,我便跟著他以蘇為姓。這段舊事別人不清楚,我又怎能忘記。”
眾人不覺有些驚訝,這麼久以來從未聽說過有這夜姓之人,真若長老所說,那這八十年前又發生了什麼事?豈不是有一段故事被人生生的遺忘了,為何?眾人心想卻不敢探問。隻見那玉璧色若五彩,大如初生小兒手掌,中有一孔拇指大小,紋飾古老,隱隱流彩湧動,絕然不一般。
“這玉璧並不是本族之物,乃是一位高人所托信物。當年前長老接過這玉璧時,那人托他三十年後的同日拿著這玉璧去落神北山下的長春穀接一個人,也未說及詳細。此人對本族有過大恩,前長老也未有細想答應了下來。哪知……哪知這竟是本族的劫難。”蘇合長老,不無悲傷地說道:“也不知是否巧合,那年大雪也似如此。我隻記得家裏當時也像今日,朝不保夕。前長老和族長們決定暫時退居長春穀,雖然那穀地常年溫和,原先也有過打算遷居到那裏,隻是過於深入,不適合族人日後生存。時又恰逢三十年的約期將至,一族八百餘口人,就朝著長春穀而去……”
長老躊躇著用手拇指輕撫那枚玉璧,透露出些許不安。麵色陰晴地望了望眾人說:“此事乃是本族辛秘,當年之事……不說也罷。”
“長老,那你先前意思難道是說……我們再進那長春穀?”安澤隱約猜想道。
蘇合長老的目光驟然一鎖,緩緩起身,龍鍾老態地身軀顯得格外吃力。安澤起身上前扶了一把,隻見長老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道:“安澤啊,這族中大小事物幾年來一直由你主持,我也很放心,今日情形我若說你當日未妥當考慮才延禍至此你可心服?”說著步伐沉重地走到木門邊道:“任誰也無法和老天相抗啊,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