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我蓄起千年長發,我終要為此墨守千年——
菊花開落,雲都玉藏已是入冬。因地接北方極地,時值九月城內外已是莽莽白色。玉藏城深處山地之間,北靠憩雲山脈,距西三百裏之地尚有名為宿落海的第一大陸湖澤,東麵則有後勝關雄踞,阻斷了來自東麵瀚海七國的鐵騎,南麵更有素以激流奪山之勢而聞名的北曲冥河。前人言道:破此城者當無愧於後世之頌。百年之前的白夜帝商丘落因其地理優越乃以城為國。其終年由憩雲山脈的雲霧繚繞,故又被冠以雲都之名。
自白夜帝君之後百年鮮聞戰事,遷居至此世代居住的已不下百萬,雖遠倨北州卻也物產豐富,以西之地引宿落海的湖水百年以來已耕耘出一片肥沃的平原。
山中藏玉,故名玉藏,立於斷壁之上,山桓看盡。城中高樓林立,氣勢恢弘,內城琉璃金閣,黃龍之氣盛極,此乃皇城名曰鎏春。然堪稱玉藏之最的建築絕然不是鎏春。而是離玉藏僅數百丈之隔落霞峰上的冼月樓。此樓構造古拙,不以雅飾,樓高十一層高可入雲,洗星灈月,端是宏偉。貴在坐守山峰之顛,常年山風洗禮竟不曾有半分損傷,更無坍塌之虞,樓頂眺望所見穹碧飛雲之景,更令遊人歎為極致。據傳此樓是白夜帝親自督工,引數千能工巧匠曆時十數年建造,後人卻無從考證白夜帝當初建此樓的目的,時說紛紜。兩峰之間懸以數十道精鋼煉製的兒臂粗的玄索架結成橋,時有大風吹兮輕擺不定,所曆之人莫不道其驚險非常。
大雪初晴幾日,憩雲山脈中的藹藹霧氣輕薄了許多,卻見遠山之上鉛雲籠罩,層層堆疊。正是又一場大雪之兆。
玉藏城裏由於足月的高寒天氣皮毛走俏,然而因為大雪封山的緣故,城中大小衣鋪皮毛原貨已經存下不多,眼看生意紅火直急得商家們恨不得頂著這危險的氣候親自入山取貨。原本供應貨物的渠道不是交通堵塞無法到達,就是還沒送到半路上已經葬送在群山之中。更為糟糕的是此次大雪竟是例年以來最突然的一次,月前所備的存貨遠遠還不夠滿足城中客戶的需要更不用說城外了,看來這一年冬天恐怕是難熬了。且不說如何,眼下的酷寒已活活凍死好幾個落拓乞丐。
同時居住在南部憩雲山脈裏的獵戶們更是不易,由於山中常年寒冷,一年之中溫和氣候不過幾月,罕有糧食耕作,他們不得不常年以打獵為生,吃的用的都是以皮毛、藥材換得,存糧也是不多。這一月大雪幾乎讓他們連存活的希望也斷絕了,往年即使沒有外界供給還勉強可以靠打食野獸過完漫長的冬天。隻是天不遂人願,例年十月下旬才降的大雪,竟然異常地提早了將近兩個月。不僅如此幾番大雪過後莫說平日裏依稀可尋的野鹿,香獐就連隻地鼠也看不到。山中積雪淺處已是沒膝,派出山外的人又接二連三的失去了音信,怕也凶多吉少。如此凶險的情勢下獵戶隻能組織把各家各戶的糧食集中起來,然後平均分攤。饒是如此也堅持不下一月。山裏的千餘戶人口眼看著大雪壓境卻也無可奈何。
這憩雲山脈百年之前原是無人居住的死地,氣候惡劣,更有野獸出沒。傳說此處更是九幽鬼地,異聞頗盛。不說道路崎嶇,單是這常年霧朧,入山者不免失之一二,想是深諳武藝之人也不敢輕易嚐試進入。而今居住山中的獵戶乃是近百年前為遠逼戰禍才得遷入的賀族人。百年來除了買賣事物以外,與外界少有接觸。
賀族山居山脈之南的燕回之穀,儼然山勢為屏障,氣候較穀外溫和。穀中一脈東南走向的水源潺潺流過,其源頭便是那憩雲最高絕脈的天都雲華山。史載稱其為落神山已過近千年。此間朝代雖有交替,但民間傳說千年,其神秘之處亦著人遐想。
深夜,大雪已茫茫地下起,北風流轉於山穀之中,發出嗚咽淒號。此時那隱族中打理事務的幾位壯年男子正聚在長老家中商討。五人圍坐在屋中一爐炭火前,麵色凝重。長老端著茶盞幾次放到嘴邊,一皺眉又放了下來。桐油燈火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