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哀川小姐的保護,但是不成為哀川小姐的負擔,保護小姬。在這樣的感覺中得到自我滿足,三個人攜手合作,相處融洽,一起努力。
簡直是,夢幻般的人際關係。
所以這隻是,一個夢而已。
反正,夢終究還是夢。
“可、可是
師父——”
“夠了,就跟你說別再這樣叫我,真是死皮賴臉的小鬼。”我回過身去,將手按在小姬的肩上,微微施力…表示拒絕。“別以為我會對你好,別以為我會跟你作朋友,我最討厭這種事情——惡心到了極點。”
“——啊”
聽完我說的話,小姬不由得卻步。
看吧,多簡單。
人與人之間的信賴,如此輕易就摧毀。
所謂的好感,脆弱得不堪一擊。
於是我,又恢複一個人。
“對於扮家家酒,我也已經厭倦了。小姬,我跟你一樣,都是逃亡者。或許可以藉此擾亂對手——至於要怎麼利用這個機會,就隨你們高興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說得這麼絕,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因為本來就不關我的事。”
“可是,潤小姐她——”
“我不想成為哀川潤的絆腳石,就算自己根本連當絆腳石的份量也沒有。”
其實我並非那樣嚴以律己的人,但這就是我此刻的思想,是放棄和妥協互相牽製的結果。
不懂我在講什麼嗎?
不懂我的心情嗎?
不懂我嗎?
小姬———
那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喔,真的。
當然,在剛才的爭執中,小姬才是對的,而我是錯的,錯得相當離譜。但是…我已經到達極限了,身為一個錯誤的存在,已經無法再繼續追隨正確的做法。對於自己逾越界線的錯誤,我無話可說,也不打算辯解。
嗯,說到底就是這麼一回事。
即使對象是哀川潤,戲言跟班也拒於千裏之外。拒絕付出也拒絕接受,拒絕一切情感的交流。
“可是、可是——”
“告辭了,拜拜。”
我沒有聽小姬把話說完,直接就把門關上。嗯,哀川小姐是特例,憑小姬那麼纖細的雙手跟瘦弱的體格,絕對沒辦法將這扇門推開的吧。
就算待會哀川小姐醒來了,應該也會說到做到,不來救我這個擅自行動的人。不,也許她剛才根本就沒有在睡也不一定,反正裝睡對她而言,隻不過是雕蟲小技,騙人是她的拿手絕活。
就像把我帶到這裏來,也用了相同的把戲。
“——即使如此,我依然沒辦法討厭她,實在很了不起啊——”
我想,在心底深處,自己大概是喜歡哀川小姐的吧。雖然這隻是一種感覺,離真正的情感還有相當的差距。
即使如此,我也沒辦法在已經察覺被欺騙的情況下,還繼續心平氣和地留在此處,我還沒善良到那種地步。
更何況,還有小姬,紫木一姬。
那個女孩也卷入複雜的關係中…才剛認識不過幾小時而己,居然就對那女孩投入相當的情感,我覺得自己實在荒謬得可笑。我不希望自己隻是純粹把小姬當作“那丫頭”的替身而己,無論如何,這個自我陶醉的懺悔遊戲,不應該再把無辜的女孩給牽扯進來。
“好,就這樣,戲言結束。”
如果沒記錯,樓下應該就是教職員辦公室,我盡量避免發出任何聲音,小心翼翼地朝樓梯間前進。幸好周圍都沒有人,很快就順利走出辦公大樓了。那麼,現在位置是哪裏呢——剛才是跟著哀川小姐走過來的,完全不清楚目前所在地是何處,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會出現什麼東西,更不記得自己沿途究竟經過哪些路線。
“算了,無所謂。”
就隨便亂逛,臨機應變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遇到萩原子萩。反正據哀川小姐所說,子萩“跟我很像”…而我並不討厭見到跟自己同類型的人,雖然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是認為跟同類可能比較處得來嗎?還是認為對方可能會了解自己?
視線模糊,能見度很低,這附近似乎並沒有照明設備——當然了,學校基本上是不會在夜間活動的。看來澄百合學園——不,不對,現在已經沒必要用這麼高雅的名字稱呼它——看來懸梁高校是沒有夜間部的。又或許隻是,沒有區分白天跟夜晚的必要。
“不過,還真的是一個人也沒有啊——”
那些家夥就算被哀川小姐擊退了,應該也不會就此罷手才對。難道學校還有所謂的門禁嗎…不可能吧,況且“教師們”應該也不會完全袖手旁觀。
除此之外——我想到另一件事情。
殺害理事長檻神能亞的犯人——姑且不論如此凶殘的行徑還能不能稱之為人——犯人究竟是何時動手的呢?根據哀川小姐和小姬所說,事態發展至此,似乎都是出於理事長下達的命令。這麼說來,理事長至少是在下完命令之後才被殺死的。而且從現場血液的氣味跟肉片的狀態來判斷,屍體並沒有放置很久,至少還沒超過一天的時間。
再說到動機——其實“多不勝數”。
比方說“檻神能亞的惡趣味引人憎厭,遭人忌恨,受人詛咒”等等諸如此類…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啊。
“所以要往———權力鬥爭的方向推測嗎?”
另外,把罪行嫁禍到逃亡者跟外來者的身上,實在是高明的計謀,還可以用緝凶的名義激發學生們的鬥誌。目前對我們唯一有利的條件,就是理事長遇害的事實,應該尚未曝光吧。
啊,所以哀川小姐才會堅持留在辦公室裏是嗎?就在我終於領悟到這一點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似曾相識的校舍…沒錯,就是一開始跟小姬會合的地點“二年A班”所在的校舍。現在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久遠感。
“啊,對了,那張照片…”
事到如今平麵圖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小姬的照片也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我弄丟,就去把它找回來吧。或許照片同樣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不過…反正我也沒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好做的。雖然從這裏繼續往下走,可能會回想起通往大門的路線,但我並不是一個樂天派的人,不會天真到以為校門口什麼埋伏也沒有。況且我並不打算離開這間學校,隻是純粹想離開那個空間而己,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剛才對小姬說了許多重話,其實我真正的想法,大概隻是覺得待在哀川小姐身邊壓力很大吧。說穿了,隻是無聊的自尊心作祟而已。反正所謂的自尊心,本來就是一種無聊的東西。
“嗯…真難得啊…我居然會對別人的存在如此耿耿於懷。”
是哀川小姐太特別嗎?不,我不這麼認為,對我而言,特別的隻有一個人——那個人並不在這裏。——這裏有的,充其量隻是相似的影子。
進入校舍,尋找樓梯,往上走。沒有開燈,一片昏暗,不過感覺視線比戶外清楚,應該是集中度的關係。那麼“二年A班”在哪裏呢?
以那間教室為起點,應該就可以找到照片吧。啊,話說回來,搞不好已經物歸原主,被照片的所有人回收了?
我一邊尋找照片,思緒又回到理事長辦公室的密室之謎。那個房間除了自動門以外,還有兩扇窗戶。不過想當然耳,同樣也都上了鎖,而且是二段式的鎖,從外麵無法操作。至於室內,所有可以躲人的地方,哀川小姐一進門就全部檢查過了…嗯。
如此說來,有幾個匪夷所思的關鍵點——所謂的謎團。關於密室之謎,就像哀川小姐所說的,有其特殊用意,也就是把殺人罪行嫁禍到我們身上。
至於另一個“肢解屍體”之謎,又要如何解釋呢?把人頭懸吊在天花板上,這個詭異的做法,究竟有何意義?
用鋸子肢解人體…雖然作業本身並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但也想不通有何理由非這麼做不可。是出於恨意所以分屍嗎?還是有什麼必要性呢…難道隻因為這裏叫做懸梁高校,所以就把頭吊起來?理由不可能這麼簡單吧。
“‘肢解’是嗎…”肢解,解剖,生物學,生態學。
盡管我一點也不願想起。
“…會讓人想起以前的老師呢。”
腦中卻浮現參與 ER
計劃的留學生時代。
正當我沉溺在黑暗的回憶裏———
一道人影,
“飄”到我麵前。
用“飄”的。
不,不對,這樣講很奇怪。既然她已經站在我麵前了,就不能用“人影”來表現,應該直接叫做“人物”。話雖如此——她的身形在陰暗中飄忽不定,非常詭異又非常虛幻地,令人難以捉摸——以我的視力,並沒有辦法看清楚。
仿佛存在於另一個次元,又仿佛四周包圍著一層薄膜,她的輪廓相當模糊。
突然——
她靜止不動了。
俐落的短發搭配黑色水手服,上衣跟裙子都割得破破爛爛地,宛如剛剛遭到歹徒襲擊,又似乎是她獨其風格的造型。而袖子底下的雙手——
“——啊,先做個自我介紹吧,在下是——西條玉藻,一年級學生。”
右手拿著兩刃刀。
左手拿著野戰刀。
對女孩子而言太過粗重也太過凶狠的刀子,被她——西條玉藻握在手中。兩把刀都是用反握的方式,刀尖朝下。她站在原地,直直盯著我,動也不動地。仿佛雲霧般虛幻的存在,虛幻的眼神。
動作真快啊,我直覺地想。
連格鬥用的大刀都出現了,這次的事件非要奇特到這種地步嗎…相較之下,天才眾集的小島跟京都攔路殺人鬼,還算是正常的了。究竟是誰說劇情可以這樣安排的?
而且眼前這位少女,不管是服裝也好武器也好,實在太多可以讓人吐槽的地方了,應該先從哪裏開始吐槽起呢?
“這位同學,已經超過放學時間很久了,請勿在校園裏逗留喔。”
“輪不到你來囉峻。”
馬上被反駁了。
玉藻眯起眼睛笑著,看來應該是可以正常溝通的人。她嘴裏喃喃地說:“放輕鬆…放輕鬆…”
輕輕地搖頭晃腦,是偏頭痛嗎?表情有點痛苦,好像在忍耐什麼,也許隻是單純的低血壓而己,因為她一臉想睡的樣子。玉藻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啊”了一聲,重新調整好姿勢。
“嗯?啊,這兩把刀隻是個人收藏而已…不用太在意。”
“喔,這樣啊…”
小女生年紀輕輕就這麼會撒謊。
“那個…對了,我正在找你們…沒錯。咦?不是有三個人嗎…應該是三個吧?難道是我自己看不見?奇怪耶…該配眼鏡了…”
她沒問題吧?此時此地,這名少女是否正常,直接關係到我的生死,所以我是真的在擔心。
不知該說她很有個性還是很頹廢風,總覺得眼前的少女好像背上隨時會長出翅膀的樣子。
“啊…那個…”她又搖搖頭。“算了,別管那麼多,反正先殺他個兩、三刀再來想吧。”
“這位同學,你這樣是不對的喔。”
可惜玉藻並沒有理會年長者的親切忠告,立刻將兩把刀交叉在平坦的胸前,做出備戰姿勢。
“看刀——嘿嘿——”
她露出淺淺的微笑,雙頰泛紅,帶著一股羞澀。然而在刀刃的反光下,那抹笑容隻會讓人感到恐怖。
雙手持刀——這種裝備本身並不具威脅性,因為手腕的動作跟攻擊的模式都會相當受限,同時也會對防禦造成阻礙。就像學習劍道的時候,除非是高手,否則不要去碰二刀流。但反過來說,若是高手——就可以將雙刀運用自如。
也就是說,隻有兩種可能——不是外行人就是狠角色——而這所懸梁高校的學生當中,並沒有所謂的外行人。
“慢著,玉藻,等一下———”
“求饒也沒用——嗯,因為太麻煩了。”她腳步輕盈,緩緩逼近。
“還有,第一次見麵請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否則我會把你大卸八塊喔。”
大卸——八塊。
就跟,理事長一樣嗎?
跟理事長一樣——大卸八塊?
“等一下———我有疑問。這是子萩的策略,是她下的指令嗎?”
“才不是…子萩學姊另有計謀…我最怕動腦筋,所以就自己私下跑來了。”
玉藻“嘿”地一聲,笑出酒窩來。女孩子有可愛的笑容是很好,不過請盡量配合團體行動。
這間學校是沒有教學生要合群嗎?玉藻小妹妹,多學學怎麼過團體生活吧,學校本來就是讓人學習合群的場所不是嗎?
“好,我要出手囉——”
原先緩慢的移動一瞬間轉變速度,朝我衝過來。左右兩把刀子交叉著,對準我的頸部。
不妙,這個小女生,是認真的來真的玩真的。
我當然不是她的對手,所以立刻轉身,沒命地逃跑。
“啊——不可以逃走!”
她將刀子反轉握住,從後麵追上來。我以為對方身材嬌小,應該可以輕易地甩開——事實證明這個想法太天真了。我的速度並不慢,但是她的腳程快得離譜,簡直跟女鬼沒兩樣。可惡,難道之前抱著小姬跑還能甩掉那兩個女學生,純粹是因為對手太弱的關係嗎?所以意思就是說,現在戰鬥等級又提升囉?雙方的距離越來越拉近,沒想到這時候,玉藻竟然把左手的刀子對準我頭部射過來。
“唔——哇!”
千鈞一發之際,我幾乎是用滾的,驚險躲過那把飛刀。開什麼玩笑啊,那種刀子怎麼看也不是用來射飛鏢的吧,居然像忍者丟暗器一樣直接射過來。這個女孩子究竟哪來這麼大的力道。
話說回來,那麼纖細的手腕使用那麼組重的刀子,本來就異於常人。這問學校裏,沒有所謂的常理存在嗎?
我整個人趴在走廊上,對地板投懷送抱,然後玉藻一屁股坐在我背上,用剩下的那把刀抵著我的喉嚨。隻要她輕輕一割,頸動脈就會開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