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造物主饋贈給人類的最高的建築。它拔地而起,巍峨而立,似與天公試比高?
也許正是有了雄偉壯觀的山峰,才有了人類抗爭命運、征服自然的雄心壯誌;也許正是山的奇異險峻、獨領風騷的氣勢,讓人類滋生了驍勇強悍的血性和爭霸天下的膽識;也許是山上山下的野花競相開放和向陽背陰的樹木友善相處的意象,讓人類綿延著寬容的性情、抒寫出和睦的氣度。
山,是大自然賜給人類天然的屏障。它頭頂蒼天,腳踩厚土,腹迎風雲雨雪,背擋寒流沙暴,萬千歲月,永不懈怠,守護著一村、一鄉、一縣、一省、一國的門戶,調出五穀豐登、國泰民安的日子。
我出生在一個山溝裏,開窗見山,出門爬坡,一生幾乎是山陪伴著走過的,也走過了不少崇山峻嶺。每到一山,我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之感。因為雖其大小質地不同、容顏姿態有別,但它那任憑歲月滄桑我自巋然不動的生存信念和坦然麵對世事風雨剝蝕的寬闊胸襟永不變更,並令人肅然起敬。也許正因為如此,才有了人類篳路藍縷、薪火相傳的文明史。
賀蘭山是中國版圖上眾多山脈中的一座神奇的山。說它神奇,是因為一位英雄的詩句揭開了罩在它上麵的千年神秘麵紗。在寧夏有兩座大山,都因名人的吟誦而在國人的記憶深處永存。“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一位偉人二萬裏長征牽馬走過,一座山就像一粒種子埋在所有心靈的土壤;“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一位英雄幾回回夢裏驅車駛來,一座山就矗立在曆史的最脆弱地帶。
隻要上過學的人,也許都能吟誦出嶽飛的《滿江紅》,也就知道了那座讓將軍意欲踏破的賀蘭山脈。賀蘭山與不叫胡馬度過的陰山,以及綿延百裏的祁連山,成了中原與北方少數民族之間的天然防線。正因為這樣,它就成了兵家必爭的一幅作戰圖,成了一個奇特的書架,擺放著一本大部頭的《戰爭與和平》。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銀川。2005年7月,在朋友的陪同下,我去了賀蘭山下,領略了這座牽掛已久的神秘之峰。
賀蘭山位於寧夏銀川平原和內蒙古阿拉善高原之間,北起巴音敖包,南迄馬夫峽子,全長500餘裏。橫空出世、惟餘莽莽的山體,把一個廣袤的平原硬性分開,成了插在兩個自治區之間的一塊醒目的界石,就有了寧夏平原與內蒙高原的差別;重疊綿亙的山勢像一位橫刀立馬的將軍,站在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的交接地帶,畫出了半農半牧區與純牧區的分界線,從此震懾了西伯利亞寒流的南下,阻截了騰格裏沙漠的東侵。可以想象這裏的許多山闕溝穀,在古代一直是商賈雲集、車水馬龍的商貿通衢,也就毋容置疑地成了一個多民族文化融合的濫觴,陳釀出北方民族文化流向中原的一路美酒飄香。當然,賀蘭山更是一塊金戈鐵馬、戰旗獵獵的戰爭要塞,也就有了嶽飛誓誌踏破賀蘭山缺那氣吞萬裏如虎的豪邁詩篇。千百年來,北方各民族都在這裏譜寫了兵荒馬亂的血淚史,宋、遼、西夏、金等朝代在賀蘭山下上演了多少蕩氣回腸的悲喜劇。如今,曆史的塵埃早已落定,折戟沉沙,枯木逢春,整個賀蘭山上奇石嶙峋,百卉競生,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讓人喜不勝收。真可謂“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