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5玉牙遺相思1(1 / 3)

文/尤妮妮

許多年之後我方明白,這世上有許多的人值得你去守護和牽掛。可是相思卻唯有一縷,情到深處濃轉薄,看似了無痕跡,其實卻已烙上了你的一生。

德靈七年秋,阿星忽然迷戀上了作詩。隔三岔五便和一堆酸腐文人聚在一起悲秋傷春、吟花詠月。

阿星的字是狂草,果然潦草地讓人難以辨認。有人很勉強地念出來:“落紅隨風去,淚水滾滾流。哈哈,你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詩!”

舉座皆發出譏笑,我在旁邊看阿星波瀾不驚地收好了宣紙,然後幹脆利落地一拳揮過去。

傾刻酒樓裏哭爹喊娘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我歎口氣。迅速拉著阿星在滿場散架的桌椅中穿梭,從樓梯口狂奔而去。

身後有人在跺腳狂叫:“快去喊衙役來!”

我回過頭輕扯了下唇角,向他們露出嘴裏八根又長又尖的森森白牙。然後滿意地看著那幾個讀書人一個個癱軟倒地。

酒樓外月色如碎銀,我默默看阿星從懷中掏出酒葫蘆,豪氣萬丈地一飲而盡,醉醺醺地在街上走了幾步,而後便轟然倒下,爛醉如泥。

我將他拖到樹下,然後爬上樹梢,從樹葉間隙仰望斑駁的月光,不再去管樹下喃喃說著醉話的阿星。這樣春風沉醉的夜晚,是要用來思念安紮在心尖上的那個人的。

阿星作的每一首狗屁不通的詩裏都隱著他心上伊人的名字,紅淚,我的姐姐段紅淚。

而駐在我心尖上的這個人,很久以前我曾以為他就是阿星。

我十歲前和阿星有關的所有記憶,都充滿了硝煙彌漫的火藥味。扯頭發,相互咬,拳打腳踢,我們從家門口一直打到小清河的岸邊。

那次我和阿星在泥潭裏撕扭成一團時,娘親正牽著一個女孩子的手走來,眉目含笑地對我道:“景珍,這是你的姐姐紅淚。”

紅淚與我們年齡相仿,穿的是幹淨整齊的粉色衣衫,一雙眼眸亮閃閃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她那樣乖巧而優雅地對我們微笑,一向沒規沒矩的阿星突然也拘束起來,放開緊拽著我胳膊的手,如泥猴般傻站著不知所措。

紅淚的身後站著一個老實巴交的短袍中年男子。瞧他望向娘親溫柔親昵的目光,便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那時正逢戰亂,舊朝已亡,新朝未建。我們都是從北方逃至江南避難的災民。我沒爹,紅淚沒娘,亂世中這樣重新倉促拚命起來的家,不知有多少。

就如阿星,便是自小就父母雙亡的倒黴孩子。我娘作為他娘親的手帕交,便好心將之接了來撫養。起初我見來了個小哥哥很是高興。沒多久卻發現我娘簡直將他寵上了天,好吃好喝的都要先給他留著,打架滋事起來卻總是先教訓我這個跟班。

娘寵阿星,我就揍阿星,雖然每次他都毫不留情地回揍過來。我們不是親人是仇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除了拳腳招呼相互都懶得說話。

彼時初見麵的姐姐紅淚,極溫柔地執帕替我擦拭臉上的泥漿,輕聲道:“我們女兒家不要和小子們一般見識,他們有時野起來就象隻瘋狗一樣。”

瘋狗阿星臉色立即紅白相間,一團火氣在紅淚笑盈盈的目光前卻居然發作不得。我心情從來沒有這樣好過,立時對這新來的姐姐崇拜之心大起。

紅淚很快便融入了我和阿星成天雞飛狗跳的生活。作為我最親密的同盟軍,她向來是隻動口不動手。這種在我看來極吃虧的作戰方式,卻屢屢能取得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