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火光越來越近。

寨子裏的吃食也越來越少。

他們派來了一個傳話的,說隻要三爺願意投降,他們定會寬大處理。

可我知他英明一世,除了我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最後一個夜晚。

我躺在三爺的懷裏。

「三爺,你走吧,他們不會傷害我的。」

「阿英,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哪怕是死我也不想離開你和孩子!」

「三爺糊塗!先留住性命,日後再尋我們也未嚐不可!」

三爺一生威武,此刻卻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

「阿英,能再為我磨一把槍嗎?」

「好。」

我知他這番是下定了決心。

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是視死如歸的決心。

他急匆匆地提上褲子。

眼下已是三更天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眼絕是三爺的三絕之一,他的眼睛異於常人,走夜路不用打燈火。

若是夜裏出發從地道出山不易被發現,正是將士們睡得熟的時候。

地道在東邊。

不出一個時辰便可下山。

他騎著卷毛青鬃馬的身影越來越遠。

我才放下心來。

隊伍向寨子裏逼近。

晨光熹微便傳來了陣陣槍響聲。

16

我披上三爺為我獵的裘皮大衣。

出門便對上了熟悉的目光。

「三爺!」

這個傻子放不下我和孩子又折返了回來。

正對上圍剿的大部隊。

此刻他在門口被團團圍住。

我們隔著數十米,卻像跨過了一個天一個地。

我知此生定是要在這一刻相守了。

當初他曾承諾我,此後隻有我一個女人,若違此誓吞槍自盡。

在他奮力抵抗到槍裏隻剩下一顆子彈的時候,他選擇站在我對麵沖我喊:

「阿英!我沒有違背我們的誓言!記著下輩子我崔孝宗還要娶你當媳婦!」

「好!我的三爺是條漢子!是我褚連英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話音未落他便被一圈人圍住,一槍正中心髒。

倒地時嘴裏冒著熱血,卻還是一直努力地回應我,我捂著孩子的眼睛。

「別看,你爹永遠都是個英雄。」

他明明可以選擇吞槍。

可以更壯烈地留下一世英名。

果然是我褚連英選的男人。

我還未爬過去再感受一次他手裏的溫度。

就被幾個人強行架去了勞改。

一待就是十三年,還在裏麵生下了三爺最後的孩子。

17

出獄那天,過往的景象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女人們剪了短頭發。

甚至可以跟著洋老師學畫像。

一個男人隻能娶一個媳婦。

若我當初生於這個時代,我跟三爺的結局會不會ƭù⁷不一樣?

我牽著孩子去了那一年初見他畫像的巷口。

十歲那年,我第一次從巷角見到他的畫像。

隻覺得這個人人口中的大惡人生得甚是俊俏。

心裏就生了情愛的種子。

偷看隔壁的小人書的時候,腦海裏也總是能聯想到他那頭戴貂皮船帽的狂徒模樣。

為了靠近他我給自己起了個「龍山女匪」的稱號。

像情竇初開的姑娘般吸引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