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奏折的其他內容,雍正要了解的情況較多,有地方政事的好壞,地方官的勤惰優劣,大吏待屬員是否公正或徇私,軍隊的訓練和紀律,水旱和農業生產,百姓的生活和風俗,以及本省和外地的重大事情。概括起來,無外乎不外兩條,即地方吏治和民情,可以說它們分別是奏折的第二項、第三項內容。
雍正用奏折考察地方吏治,從他的實踐看,著重點是在對地方官吏的察核。當李衛任雲南鹽驛道時,雍正在雲南永北鎮總兵馬會伯奏折上批示:“近聞李衛行事狂縱,操守亦不如前,果然否?一毫不可贍顧情麵及存酬恩報怨之心,據實奏聞”。這是指示馬會伯調查李衛。待其任浙江巡撫時,雍正在他的奏折上批示:對新任黃岩鎮總兵董一隆的優劣所知不多,“於伊蒞任後,其細加察訪,密奏以聞”。雍正派大理寺卿性桂赴浙江清查倉儲錢糧,要他到浙後,“凡有風聞之事,即行密奏。”性桂到任後奏報杭州將軍鄂彌達與李衛的隔閡。田文鏡也折奏,說李衛是“當世之賢員,所謂難能而可貴者也”,但“馭吏繩尺未免稍疏,振肅規模未免少檢,則於大僚之體有未全,於皇上任使之意亦有所未付”。由此可見,就“模範督撫”李衛來講,他密奏別人,別人也密查他。當雍正派李紱為廣西巡撫時,李紱正得雍正寵信,然而在他赴任之際,命原廣西署撫、提督韓良輔“細訪其吏治,密奏朕知”。雍正要重慶總兵任國榮留心文武官聲名,他於七年六月折奏:四川學政宋在詩“公而且明,聲名甚好。”川東道陸賜書“辦事細心,人去得。”永寧道劉嵩齡“人明白,身子甚弱。”永寧協副將張英“聲名平常”,漳臘營遊擊張朝良“操守廉潔,諳練營伍,但不識字。”雍正對這些人分別給了批語:“謹椹自守,小才器”;“為人老成,才情未能倜儻”;“觀其人甚有長進,於引見時不似有病,為何如此?”“原係甚平常人,且有猛浪多事之疵”;“其人優劣,前此未知”。湖南布政使朱綱深受雍正信任,亦同樣受人考察。雍正在湘撫王朝恩奏折上批示:“朱綱行止,輿論不一,依朕觀之,似欲速成看,然否?據實奏來。密之!”而在此以前是讓朱綱訪查他的頂頭上司王朝恩——在朱綱的二年九月初五日的奏折上批語講其引見王朝恩的印象:“觀其為人於地方吏治頗為諳練,但才具微覺狹小”,“汝其事事留意,看其居心行事,倘少有不妥處,密奏以聞。”又怕他有顧慮,指示說:“如稍隱匿,不以實告,欺蔽之咎,汝難辭也”。由此可見,雍正對親信和非親信,了解的或不甚了解的,都令臣下互相監察,文員武弁,上下級之間,中央差遣人員和地方官員都在互相進行。文武不同途,互察出了正常範圍。上級監督下級,本是應有職責,但又要密訪密奏,就不全是正常的考核了。中央特差人員隻解決專門問題,報告地方吏治,則是額外的事情。屬員向皇帝彙報主官的事,是不正常的,而雍正很重視這類報告,他要鄂昌奏述“上司孰公孰私”即指此。
對於地方紳民的情況,雍正甚為關切,希望從奏折中獲得確實消息。六年三月,蘇州織造李秉忠奏報蘇州春雨調和,油菜、小麥長勢良好,物價平穩,小民樂業,雍正批示:“覽雨水調和情形深慰朕懷,凡如此等之奏,務須一一據實入告,毋得絲毫隱飾。”“蘇州地當孔道,為四方輻輳之所,其來往官員暨經過商賈,或遇有關係之事,亦應留心體訪明白,密奏以聞”。同年,雍正在廣西學政衛昌績的奏折上批示:“地方上所聞所見,何不乘便奏聞耶?”衛昌績隨即應詔折奏:“粵西風俗之惡薄有宜整齊者,紳士之強橫有宜約束者”。使雍正獲知該省百姓畏“鄉紳如虎,畏士子如狼,故俗有‘舉人閣老,秀才尚書’之語,其畏官長也不如畏紳士,故俗有‘官如河水流,紳衿石頭在’之語”。七年,署理直隸總督劉於義折奏:趙州隆平縣民李思義等妄稱跪拜太陽可以攘災避難,接受信徒,騙取錢財,然並無黨羽,請將李思義發遣邊疆,餘眾枷責。雍正同意,但指出折中未言及李到發遣地後的管束問題,命作題本時添敘明白。兩廣總督孔毓珣等奏報廣東龍門營千總劉貴於巡查中捕人,遭遇搶犯,被殺身死,業已將攔截者抓獲,題請正法,並請治疏忽之罪。雍正朱批,“地方上凡遇此等事件,但要據實奏聞,何罪之有?若隱諱支飾,則反獲罪於朕矣!”就是這些奏折,使雍正及時地掌握了各地方的民風習俗、生產生活和吏治情況。
討論用人問題和宣布對官員的任使,也是奏折的一項內容,也即第四個內容了。四年(1726)八月,鄂爾泰折奏滇黔兩省大小文武各官的情況,雍正作了長篇批語。他很明確,用人是為政的根本大事,而觀察人,是看其實踐,看他的變化。他自己要掌握這個方法,還要通過朱批讓大臣運用這個法則。
雍正利用朱批啟示官員如何做人和任職。田文鏡剛被提拔為河南巡撫,感恩圖報心切,雍正擔心他急燥辦壞事,正是顧慮及此,在其奏折中朱批:“豫撫之任,汝優為之。但天下事過猶不及,適中為貴,朕不慮不及,反恐報效心切,或失之少過耳”。在另一個折子上,就田文鏡處理一事不妥善,批示說:“大凡臨事,最忌猶豫,尤不宜迎合,設一味揣摩遷就,反致乖忤本意。……今後勿更如是遊移無定,隨時變轉,始於身任封疆重寄,臨大節而不可奪之義相符也,切記勿忘”。讓他不要迎合,正確理解皇上的意圖,方是大臣立足的根基。這是針對具體人、事而發,此類事例很多,如在李秉忠的一個折子上批道:“今將爾調任蘇州織造矣。勉力供職,惟當以顧惜顏麵為務”。另一折上批雲:“竭力保全顏麵,莫負朕任用之恩,但爾等包衣下賤習氣,率多以欺隱為務,每見小利而不顧品行,辜恩者不一其人,即爾奏中矢公矢椹之語,朕亦未能遭信,試勉力行與朕看”。
官員之間,特別是平級的,隻有和衷共濟,才能理好政事,雍正常以此考查和啟示臣下。在李衛的敘及鄂彌達赴京陛見、希望令其早日回任的奏折上,雍正批示:“盡心奉職之人,同城共事,焉有不彼此相惜之理,鄂彌達於駐防武臣中論,實一好將軍,汝今奏伊約束駐兵之長,伊在朕前極口讚服汝之勤敏,亦出公誠。朕覽之甚為欣悅,如是方好”。禪濟布與丁士一同為巡視台灣禦史,在他們的奏折上,雍正指示:“和衷二字最為官箴之要,倘有意見不同處,秉公據實密奏,不可匿怨而友,尤不可徇友誤公”。在雍正看來,不怕有不同的政見,問題在於秉公辦理。
雍正用奏折表彰或訓飭一些官員。元年四月江南提督高其位的請安折,雍正批道:“覽高其位此奏,字句之外,實有一片愛君之心,發乎至誠,非泛泛虛文可比,朕觀之不覺淚落,該部傳諭嘉獎之,以表其誠”。雍正在朱批中要領旨人向“模範官吏”效法,他指出:“魯論雲擇善而從,何不努力效法李衛、鄂爾泰、田文鏡三人耶?內外臣工不肯似其居心行事之故,朕殊不解。若不能如三人之行為,而冀朕如三人之信任,不可得也。亟宜殫心竭力黽勉盡職。”雍正在朱批中訓斥臣下,非常嚴厲。楊名時奏折論因循幹譽,雍正在字裏行間指出:“人為流俗所漸染,每苦不自知,然所謂漸染者,不過沽名矯廉之習,其病本輕而可治,無如身既為流俗所染,而反泥古自信,認古之非者為是,則病入膏盲,難以救藥也。”一切姑聽朕之訓示,反躬內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必簧鼓唇吻,掉弄機鋒也。”“朕因欲汝洞悉朕之居心,故走筆而諭,不覺言之迤而繁也”。由此可見,他是在指責楊名時犯了沽名釣譽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