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那個‘個體戶’說的話了吧!”莫格利大笑著說,“自由獸民們,我們必須往北方逃,從河岸上把蜥蜴和老鼠挖出來,免得碰巧我們遇到紅毛野狗。他們一定會在咱們捕獵的地區把動物殺光,而與此同時我們必須躲藏在北方,直到他們樂意把我們自己的東西還給我們。他是一隻狗——而且是小狗崽——紅毛黃肚皮,沒有藏身的窩,而且每個腳趾間都長著毛!他一窩下六個到八個崽子,好像他是那個跳動的小老鼠契凱。想必我們必須得跑了,自由獸民們,還要請求北方的獸民允許我們吃點兒死家畜的爛肉!你們明白那句諺語的意思吧,‘北方是虱子,南方是跳蚤。我們是叢林’。你們決定,哦,你們決定吧。這可是一次很好的捕獵!為了狼群——為了正規的全體狼群——為了獸穴和褥草,為了在捕獵區裏和區外的捕獵,為了那驅趕雌鹿的配偶和洞穴中的小不點兒幼崽,迎戰!——迎戰!——迎戰!”
狼群以一陣深沉的轟鳴作答,那聲音在夜裏聽上去就像一棵大樹倒下來。“迎戰!”他們喊道。
“跟這些狼在一起,”莫格利對那四頭狼說,“我們將需要每一個鬥士,每一顆牙我們都需要。斐奧和阿克裏必須準備好戰鬥。我去數一數那些狗的數目。”
“這是去找死!”溫托拉半抬起身子喊著,“這麼一個沒長毛的家夥能做什麼去對付紅毛野狗?就連那帶條紋的老虎都不行,記住——”
“你真是一個‘個體戶’,”莫格利喊著回了一句,“不過等紅毛野狗都死了,咱們再說。祝打獵好運!”
莫格利興奮得發狂,連往哪兒下腳也不看看,就匆匆走進了夜幕之中。當然,結果是他整個身子絆倒在了卡阿那巨大的盤著的身體上,摔了個大馬趴,那條大蟒蛇正趴在河邊,監視著一條鹿走的小徑呢。
“啐!”卡阿生氣地說,“跺、踏和打擾一次夜裏的狩獵——正當獵物活動頻繁的時候,這也是叢林工作的規矩嗎?”
“是我的錯,”莫格利邊說邊爬了起來,“說實在的,我確實正在找你——扁腦袋。不過每一次咱們見麵,按我胳膊來量,你都又長長了,長粗了。在叢林中誰都無法跟你比,聰明、長壽、健壯和最漂亮的卡阿。”
“唉,這條路通往哪兒?”卡阿的語氣軟下來了,“記得不到一個月之前,有個帶著一把刀的小人娃娃朝我的頭上扔石子兒,還用一些不倫不類的壞小名叫我,因為我在曠野裏躺著睡覺。”
“啊,還把每一隻被追趕的野鹿衝得四散而逃,那是莫格利在打獵,就是這一位扁鼻子太聾了,沒聽見他的呼嘯聲,讓鹿跑了。”莫格利鎮定地說,一邊坐到那色彩鮮明的卷盤著的身體之中,“現在這一個小人類娃娃來了,對著那同一個扁腦袋說著甜言蜜語,說他聰明、健壯和美麗,這樣,就是這同一個老扁腦袋相信了,並給這同一個扔石子兒的小人娃娃騰出了地方,而且——你現在舒服了嗎?巴赫拉能給你一個這麼好的休息的地方嗎?”
卡阿和以往一樣,在莫格利的身子下麵堆成一個柔軟的半截圓丘。那男孩兒在黑暗之中伸出手,抱住那像電線一樣的柔韌脖子,直到卡阿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莫格利才把那天夜裏叢林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卡阿。
“我可能很聰明,”最後卡阿說,“不過我肯定是耳朵背,不然的話,我就會聽見那‘吠喲’聲了。那些食草動物覺得不安,我並不怎麼奇怪。紅毛野狗有多少?”
“我還沒看見呢。我是匆匆忙忙來找你的。”說到這兒,莫格利真是高興得扭動起來,“你比哈斯年歲大。但是,啊,卡阿,這將是一次很好的捕獵。我們中間沒幾個會看到另一次月亮了。”
“你也參與這事兒?不要忘了,你是一個人;也不要忘了狼群曾經把你趕了出來。讓狼自己對付狗吧。你是一個人。”
“去年的堅果是今年的黑土,”莫格利說,“確實不假,我肚子裏記著我是個人,不過我今晚曾經說過我是頭狼,這是我心裏想的。我要求這條河和這些樹記住這一點。我屬於自由獸民,卡阿,直到紅毛野狗過去了。”
“自由獸民,”卡阿嘟噥了一聲,“自由的盜賊!可你為了紀念那些死去的狼,你就把自己係在那個死疙瘩裏了嗎?這決不是好的捕獵。”
“這是我做過的承諾。樹知道了,河也知道了。在紅毛野狗過去之前,我不會收回自己的承諾。”
“噝!這就把所有的路都改變了。我想過要把你帶到北部的大沼澤去,不過那承諾——甚至是一個小小的、光著身子的、光溜溜小人兒的承諾——就是承諾。現在我,卡阿,說——”
“想清楚,扁腦袋,省得你也把自己係到那死亡的疙瘩上。我不需要你的承諾,因為我很清楚——”
“那麼,就這樣吧,”卡阿說,“我就不做出承諾了。不過,等紅毛野狗來的時候,你肚子裏裝的是什麼主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