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奇，怎麼樣了？”我問他。
他望著南看台下的球門，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那條泥印被拖長到了下顎。“之前小看他們了，個個都跑不累似的。還有，你們意大利後衛果真看不得別人耍技術啊，被盯上的話會搞得很疼，嗬嗬。”轉過臉，他眼中閃出一絲得意的光華，“不過我摸清路數了，小保羅，你往門前跑，我會有辦法給到你的。”
“不，裏奇，教練叫我給你做球。”我說。
“瞧。”卡卡揚頭指指對麵已經開出的球門球，“我們得邊看邊踢。”
帕柳卡的球門球開得很短，傳莫雷蒂，後者再橫傳裏納爾蒂，看得出博洛尼亞十分珍惜球權，不輕易踢向爭奪激烈的前場。球傳到中場的科魯奇了，他離我一兩米，掉過頭來直接對上。他左腳點地右腳推球，左肩擠著我蠻橫地突破，我後撤一步，右腳往他身前勾過去帶一掃，這個體型健壯的家夥登時栽了個跟頭。主裁判吹了犯規，示意客隊原地罰球。
科魯奇站起來臉對臉地衝著我，我有點心虛，他用冷漠的眼光上下打量，牙縫裏吐著聲問：“新人？”
我點點頭，“嗯。”
“動作小點。”
“哦。”
科魯奇往前跑了，換納塔利上來罰球，我退出指定距離，馬爾蒂尼和加圖索兩人一前一後喊著布置防守。
“對不起，我的犯規。”我舉起手向加圖索道歉。
“這有什麼？他唬你的，別理他！”裏諾響亮的巴掌拍在我的脊背上，“去，你去幫卡福防那個20號。小心，他很賊的。”
加圖索說的20號就是對方的左前衛托馬斯·洛卡特利，27歲，博洛尼亞中生代的骨幹。本場比賽他脫離邊路的局限活躍於全場，經手球隊絕大部分攻防，比西諾裏更具統率力。納塔利傳球的目標又是他，洛卡特利接球後就往中路帶，卡福不便跟得太遠，於是我按照加圖索的指示盯上去。
近距離接觸有種奇怪的感覺，對於洛卡特利的盤帶、護球，我真心覺得很稀鬆，而越這麼想，越不敢冒然出腳搶斷，總以為他的能力不止於此。洛卡特利橫傳右路的古利，然後撞開我的半邊肩膀往前突，他們的突破都是靠蠻力的嗎？這下撞擊從肩膀一直震到心口，讓我懵了一兩秒，洛卡特利則甩開我的盯梢前進十多米去接古利傳回給他的球。他觸球的那一下，加圖索從斜後方飛鏟，球先被鏟出去，人順帶也被放翻了。裁判斷定裏諾觸球在先，比賽繼續，安布羅西尼拿球，米蘭轉入進攻。
“看到沒有，你得硬！”裏諾爬起來撣掉手掌上的草屑說。
球交到皮爾洛，表示它可能被送往前場任意一處要害，我立即跑去禁區等待機會。博洛尼亞的回防更快，七八個人鎖住禁區內外，貼身盯防我的是納塔利，另外西諾裏上前幹擾皮爾洛，洛卡特利防守卡卡。
在卡卡麵前，優劣立判，洛卡特利被巴西少年一招晃過，甚至沒等他回過頭，卡卡便已和魯伊科斯塔完成一次二過一配合突進禁區了。我朝另一側跑，牽製防守，納塔利跟著我移開，裏納爾蒂和莫雷蒂去夾擊卡卡。卡卡在禁區裏仍保持著犀利的速度，兩名後衛貼上了他的身體卻夠不著他腳下的球。接近小禁區，帕柳卡平展雙臂壓低臀部準備封堵，小小的區域空間容不得卡卡分球或作其它選擇，隻能和門將一對一地各自亮出撒手鐧了。射門！比我預計的更果決，卡卡右小腿隱蔽地發力射向上沿，帕柳卡彎曲的雙腿瞬間彈簧似地蹬直，雙手齊舉，朝分毫間越過頭頂的皮球下方奮力一托，球高出橫梁。
卡卡伸手拉起撲球後坐倒在地上的帕柳卡，老門將也摸了摸卡卡的後腦勺，互相讚賞，這是一次精彩的射門和撲救。
走到我這邊，卡卡對我說：“剛才我看見你了，但來不及傳。”
他的解釋好傻，很明顯被納塔利纏住的我是不能接球的。我連忙說：“不不不，你處理得很好，我會盡力幫你吸引防守的，有機會就自己打吧。”
角球，皮爾洛主罰，馬爾蒂尼和內斯塔都上來了，安布羅西尼也在禁區裏，後場留下加圖索、卡福和塞爾吉尼奧。
“後麵會不會太空了？”——我這心思剛一萌生，球就不知怎麼的直奔我們的半場去了。
“快！”馬爾蒂尼一聲喊，米蘭球員們前前後後地全都向後場回追，追逐的目標，是西諾裏。角球罰出後，協助本方防守的高中鋒塔雷率先爭頂成功，洛卡特利胸部停球淩空大腳前傳，球飛過加圖索的頭頂落在西諾裏身前，他啟動奔襲了。加圖索、卡福、塞爾吉尼奧是最接近的三人，裏諾在後麵追，兩個邊衛向中間包抄。老邁的博洛尼亞隊長速度拚不過卡福和塞爾吉，眼看三條通了電流般的追擊線就要把他扼殺在離球門二三十米處，大招出手了。射門！西諾裏大步奔跑中左腳直擊皮球。這記遠射令迪達始料未及，皮球劃過他僵直的身板，強勁有力地捅入球門，球網劇烈的震蕩老遠都能望見。
2－1！第82分鍾，西諾裏梅開二度，博洛尼亞逆轉比分！
加圖索、馬爾蒂尼、內斯塔，一個個痛苦地仰起頭，灰暗的天色下仿佛石化了一般。南看台不久前因為我的登場而掀起的小**轉而又被壓製下去，陷入一陣短暫的沉寂。最壞的局麵不過於此，像生日派對上打翻了還沒插好蠟燭的蛋糕。這就是我的首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