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員進球後形形色色的慶祝動作是球場上的一道風景線。其中有一些令人熱血沸騰,比如對著鏡頭怒吼、長距離的狂奔、跳上觀眾席傲立、俯衝在草地上滑行;有一些令人過目不忘,比如加斯科因的灌啤酒、小勞德魯普的美人魚、拉齊奧眾球員鼓舞士氣的眾人劃槳、福洛作為反麵典型的吸毒;有一些能表達出明確的訊息,比如親吻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表示把進球獻給妻子,兩隻手腕來回擺動做搖籃狀或者把大拇指含在嘴裏做吸奶嘴狀表示獻給剛出生的孩子,攤開手掌放在耳邊表示“讓我聽聽你們的掌聲”,一隻手指貼在嘴唇上表示“批評我的人請閉嘴”;還有一些已經成為球星的標簽,比如某人用“六六”手勢表示“你好”,某人五個手指在耳邊旋轉表示“瞧我有多棒”,某人雙手指天感謝耶穌,某人手指圍成個心形傳達愛意,這些鏡頭在傳記的後麵部分會有展現。
我上學踢球的時候,進球後就會模仿一些球星的慶祝動作,進了ac米蘭,更是經常琢磨自己的標誌性動作。那時我為自己的第一球設計了很多慶祝方案,每天盼著呈現時刻的來臨。
哪一天能用上呢?
2003年9月14日,聯賽第2輪,主場對陣博洛尼亞,我們被西格諾裏兩球逆轉比分,1-2落後,還剩10分鍾。初次踏上聖西羅的草地,初次登上意甲舞台的我,必須有所作為。
我在鋒線上遊弋著,尋找有機可乘的空隙,眼睛不斷掃視著左右、身後。裏瓦爾多的速度明顯減慢,動作越來越簡單,31歲的他踢到這個份兒上更多是靠意識了;卡卡在對手整場的重點關照中把太多的體能消耗在無球跑位上,顯出疲態的他仍然被包夾著;右邊的卡福似乎還有餘力,客隊把兵力集中在禁區使他比較輕鬆;左路,塞爾吉尼奧上場以後讓被貝魯奇折騰得夠嗆的科科有了幫手,兩人配合應該能創造傳中機會;皮爾洛,我得仔細地留意,大師隨時會有神來之筆,絕不能辜負他的傳球。
第85分鍾,塞爾吉尼奧和科科在左路打出配合,經過兩次傳遞突破了紮卡爾多,科科禁區左路拿球了。帕柳卡麵向左邊,一邊預防著科科直接射門,一邊對禁區裏的隊友大聲喊著:“盯緊了!盯緊了!”裏瓦爾多、卡卡、我和卡福四人從左到右在離球門約10米距離的平行線上一字排開,身前的博洛尼亞防守球員有六名,納塔利盯裏瓦爾多,裏納爾蒂盯卡福,甘貝裏尼和梅格尼盯卡卡,我身邊是特羅伊西和洛卡特利。
科科左腳一挑,起了個高球,我仰頭看球,似乎正在朝我的位置落下來。附近的所有對手都對球的落點作出預判,特羅伊西死死地貼住我,一隻手還拉著我的衣角,洛卡特利倚住我的身體,手肘不斷地在我眼前招搖,試圖壓製我的肩膀,納塔利和裏納爾蒂也向我這裏湧上來。我們就像一群準備爭奪投下的食物的鯉魚,擠在一起,仰著頭望著上方,而我被圍在最裏麵。
這也許是我的身體第一次承受如此負荷的重壓,從學生時代到米蘭內洛的訓練中,我從來沒有陷入過這麼緊密的包圍,他們好像要把我牢牢捆住,再往頭上壓幾塊石板。身上被強加了千鈞的重量,然而我的視野卻空空蕩蕩,隻有那個懸在空中的足球。
我膝蓋彎曲,深深地蹲下,當球飛到視線大約45度仰角的時候,我腳尖重重地往地下一踩,身體筆直地向上躥起來。我聽到了骨骼摩擦和撞擊的聲音,身邊幾個白色的身影也參差不齊地跳了起來,管不了其他,我隻是盡力地挺著身子往最高點衝。就在身體向上的勢頭即將停滯的那一刻,我望一眼左邊飛來的球,頭後仰,隨即向球門的方向重重頂過去。我的腦門結結實實地頂中皮球,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