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頭裏:
這章顯示是三千來字,實際字數一萬零四百。
嗯,我對三房太有愛了,笑,寫五小姐這段寫的太長,又舍不得刪掉,雖說實際上和劇情很有關係,但仍怕被人說講不相幹的浪費大家銀子(咳咳,主要也是寫太長了),所以這七千字免費奉送,希望可以少挨罵。
再次解釋,對於包月讀者來說,沒賺也沒損失咩;對單訂讀者來說,算省了點兒……
十六爬走,敬請觀賞。
————以下正文————
卷五 好和井徑絕塵埃 15、局中人⑩
阜澤 年府 三房後院
阜澤的六月也已是大熱,五小姐生母關姨娘的屋裏卻是門窗緊閉,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關姨娘倚著半舊的青緞靠背躺在床上,身上穿得立立整整的,卻還蓋著夾被,一張臉焙得通紅,布滿了細汗,妝也有些花了,梳得整齊的頭發更像水撈過似的,精濕精濕。小丫鬟芍藥拿著濕帕子幫她拭著額頭鬢角,口中道:“要不主子躺躺吧……叫姑奶奶瞧見再……”
“沒事兒沒事兒。”關姨娘收回望向琉璃窗外的視線,不耐煩的打斷她,道,“說了多少遍了。有功夫說這些牢什古子不如往前頭看看診兒多暫過來。”
芍藥忙道:“主子稍安,茉莉去看了呢。定是夫人高興,多留了姑奶奶會子。”
關姨娘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目光一早飄到窗外,口中嘟嘟喃喃不知道說的什麼。芍藥拿手背蹭去鼻尖上的汗,偷偷歎了口氣,帕子又落在自家主子額頭上。
一炷香的功夫,院裏熱鬧起來,老遠就聽見九小姐十四爺生母白姨娘那特殊的大嗓門,聲大語速快,爆豆子一樣嘰裏呱啦,而後才見三房姬妾丫鬟眾星捧月般護著五小姐年診一路嘻嘻哈哈過來。
關姨娘的丫鬟茉莉先一步跑回來,挑簾子就喊道:“主子,姑奶奶並諸位姨奶奶來了。”
關姨娘喜上眉梢,眼仁兒都樂開了花,道:“一早看著了,還不快請進來。”芍藥忙掖了帕子出去幫著相迎。
七爺生母謝姨娘並白姨娘一人攜了五小姐一隻手進了屋,後麵一連串跟著三老爺的另四房妾。謝姨娘未語先笑,道:“姐姐,姑奶奶來瞧你了。”又拉五小姐往床邊兒去,口中道:“姑奶奶,關姐姐可是盼了有日子了。”
五小姐被帶著坐到床邊,眼圈微紅,勉強笑著問好,又道:“姨娘覺著怎樣了?可請大夫了?”
關姨娘還沒吱聲,後麵白姨娘先就笑道:“請了請了,七爺去請的,每日裏都過來瞧脈呢!瞧時辰,這一會兒就能過來了。哎呀,有咱們照料著,姑奶奶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關姨娘臉沉了下來,立了眼睛去瞪白姨娘,隻女兒在跟前不好發作,謝姨娘在一旁瞧見了,忙陪笑道:“姑奶奶和關姐姐好生說說體己話,咱們就先告辭了,回頭再來陪姑奶奶。”說著一手拽了一個妾就要往外走。
白姨娘還站著沒動,五小姐已經站起身,靦腆謝過開始送客了。她也不好再呆,隻好跟著出來了。
牛鬼蛇神撤離,跟著五小姐回來的媳婦婆子一早被年府管家媳婦請在外麵用茶用飯,這邊茉莉怕主子不好說話,又把伺候五小姐的陸家丫鬟並陪嫁丫鬟讓到別處喝茶,讓芍藥在外間伺候,隻留了這母女在屋裏。
五小姐還未說話,就被關姨娘一把拉到懷裏,帶著哭音兒叫了一聲診兒,又像女兒幼時那樣摟著她不住拍她,忽然想起自家病著,忙將女兒推出去多遠,口中忙不迭道:“瞧我,竟忘了……”
五小姐眼角已見了淚,一把抓住生母,低聲道:“姨娘,不妨事。”
關姨娘伸手抿去她的淚,又摸了摸她的臉,道:“瞧著可比五月節時瘦了。你的荷包我都收著了,針腳可真細,可是熬人傷眼睛呐,你如今是金貴人,何必還費神做那牢什古子?瞧瞧,這人都累瘦了……”
她可是想煞了女兒,自回門之後,她再沒麵對麵見著女兒說說話,端午之後陸紹虞同五小姐倒是來過年府請安,但像關姨娘這等身份上不得台麵,堂前宴上都沒她份兒,隻遠遠的瞧了女兒一眼罷了。
“也沒什麼,做慣了的。”五小姐勉強一笑,道:“姨娘安心,不是為的那個。是近來多少有些苦夏,懨懨的不大吃得下東西。”
關姨娘忙道:“你從前沒這症狀,可是陸家廚子做的吃著不慣?可找大夫瞧了?”
五小姐道:“沒。也沒什麼。”她聲音小下去,道:“這點子事兒,沒得勞師動眾的。”
關姨娘忙道:“詩禮人家規矩是多,咱們家不也多!——隻咱們房頭……哎,嘿,瞧我這說的什麼。那個,你守著些規矩是對,可也別苦著自個兒,正好一會兒大夫過來,叫給你瞧瞧。雖不是什麼大毛病,可也是自個兒難受不是。”
五小姐訥訥的,轉而問道:“姨娘覺著身上怎樣?”
“沒事兒,沒大事兒,大夫都說吃幾劑藥發散發散就好了。”關姨娘又遞了絹子與女兒擦汗,道:“要發汗,屋裏熱,委屈你了。”
五小姐忙接過來,又道:“姨娘怎的穿得這樣多?雖是發汗,不如蓋被,這多不舒坦。我與姨娘更衣躺下吧。”
“不用不用,一會兒大夫來了再躺不遲。”關姨娘怎麼瞧女兒也瞧不夠,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看,笑道,“你難得回來,咱們多說會子話。這倆月可好?聽說親家老爺要高升了呢,哎呀呀,可了不得,這下不知道多少人往咱們房頭來呢,老爺極是高興的……”
五小姐有些尷尬,笑得十分勉強,隻點了點頭。
關姨娘已經習慣了女兒的木頭性子,笑著拉著她的手自說自的,道:“這回夫人待我也好多了。這不,病著也沒叫出去庵裏。知道今兒你回來,夫人還來念誦了一回,留了兩包香茶……哎呀,瞧我記性,光顧著歡喜了!——芍藥!芍藥?!怎麼不快把夫人拿的香茶與你姑奶奶沏上!”高聲喊著芍藥沏茶。
五小姐剛道不用,那邊芍藥已經是端了茶上來。
“嚐嚐,嚐嚐。聞著可是香呢。”關姨娘見女兒端了茶相讓自己,心裏極是熨帖,忙道:“我喝過,喝過,你嚐嚐!我是借了你的福氣了!如今誰不說我生了好女兒!也莫說我,你嫁了這等好人家,咱們房頭……,不,合家都是借了你的福氣呢。就說六娘……”
五小姐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瞼,又端起茶盞來掩了苦笑。
關姨娘這說著又想起一事來,忙喊芍藥開箱子拿匣子過來,向女兒道:“也是病著糊塗了,我這忘這忘那的,上個月老太君那邊兒騰庫賞東西,咱們房頭得了兩件鐲子,夫人沒看上,與了我們,樣子是老氣些,可我瞧著質地還是好的,也不辱你身份,就與你留著的。原想叫七爺多暫給你捎過去,他也沒得空,正好你今兒拿回去。”
五小姐忙道:“姨娘留著戴吧,我那還有。”
關姨娘道:“我戴作甚麼!戴了也隻氣氣姓聶的那娼婦(六小姐的生母聶姨娘)罷了。她還想與我爭來著。我呸,若不是你,六娘哪能定下那麼好的人家!——都說裴家有好幾個布料鋪子呢,兒子還是個舉子!她尋思什麼呢!陸老爺一高升,裴家就來提親,還能是六娘自己的本事?!她不來謝,倒還擺譜,說說話便急眉赤眼的,我呸,呸!診兒我告訴你啊,回頭裴家爺們要前程必是要找你這門路的,你可別與他們客氣啊!”
芍藥捧了匣子過來,關姨娘取出個雕喜鵲登枝的赤玉鐲子,拉過女兒手就要與她戴上。五小姐忙縮了手,道:“姨娘真個自己留著吧。”
關姨娘哪裏依,抓著她的腕子往自己身邊兒帶,口中道:“從前好東西也到不得我這兒,哎,不說也罷,這回有個體麵的,你還不要不成?”她到底病著,推搡一下便是大喘起來。
五小姐不敢再掙,忙伸手去接,道:“謝過姨娘……”
關姨娘笑道:“這才對,我與你戴上。大熱天的怎了穿了窄袖,這也不好擼……”
五小姐躲避不及被她擼了袖子套了鐲子,關姨娘的笑容也就此僵在臉上,眼睛直勾勾的瞅著五小姐的胳膊,那雪白藕臂上赫然幾處青紫傷痕,新舊相疊,觸目驚心。
五小姐極是尷尬,忙伸手去放袖子,惶然道:“姨娘……沒什麼……不小心撞的……”
“你莫要哄我!”關姨娘緊緊扼著她的腕子,眼裏漫起水,卻又噴著火,恨恨道:“到底怎麼事兒?!你可是正房奶奶,陸家還敢……還敢……還敢作踐你?!”
她年輕時候雖得過三老爺的寵,卻也不是沒挨過打,在她眼裏,為妾為婢的挨打也就罷了,女兒可是正房奶奶,正房呐!況且,堂堂年家小姐……
她越想越氣,說著忽然掀被就要起身下地,口中怒道:“走,去回夫人、老太君去,憑他陸家天大的官,還能大過咱家老太爺去?你是年家小姐,正經的正房奶奶,他竟敢這般作踐你……”
“姨娘息怒,姨娘息怒,仔細身子……”五小姐淚珠兒滾滾而下,拉了生母的胳膊往床上扯,口中隻道:“原是三爺多喝了兩盅……我沒事的……姨娘仔細身子啊……”
芍藥在外間聽得裏頭吵嚷起來,忙不迭進來,見關姨娘掙紮著要下地,唬得不行,忙撲過來勸慰。
關姨娘被按回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緊緊攥著女兒的手,泣道:“你莫哄我,到底怎麼事兒?別白白受了委屈……”
五小姐肉性子隻是嚶嚶的哭,半晌才低聲道:“無事,姨娘莫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