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虎朝司機看看說:“應該沒問題,我們相信你的技術。”

“我是擔心這道路是否疏通了。”司機嘀咕道。

金虎知道大家都等急了,對司機的話未置可否,便指揮大家:“上車吧!”

一聽說上車,大家便蜂擁而上。舒暢連忙喊道:“請大家按指定的座位坐好,不要擠。男同誌、年輕的同誌坐後邊,前邊的座位留給女同誌。”說著,見小梅腆著個肚子正吃力地往車上爬,便上前拉了一把說:“來,小梅坐到前邊來。”

這小梅是趙家寶和秀梅的獨生女,來金虎廠子裏做工已經有了幾年了。去年結婚,今年已身懷有孕,而且已進了預產期。她本來已沒有上班了,可是由於買不到回家的車票,再加上小梅的老公陳雄是金虎廠子裏的車間主任,也抽不開身護送她回家,所以,隻好等到今天一起走。

人們上齊後,金虎清點了一下人數,說了聲:“出發。”

車子便快速駛離了廠區,在城區穿行了一個多小時,就開上了通往家鄉的高速路。車子在廣東境內一切都還順利,可是一過韶關,由於高速公路沒有疏通,他們不得不改走國道。然而,由於廣東方向大量的車輛湧入,加上國道的路況要差一些,車子的速度明顯地放慢下來。快到天黑時分,車子開到了郴州境內。這時,陳雄喊司機停一下車,說小梅肚子痛想上一下廁所。司機將車子停了下來,舒暢交待陳雄將小梅扶下車找地方方便。在車上呆了一天的人們便都紛紛下車原地活動一下手腳。金虎走下車來,從荷包裏掏出一包香煙,給司機遞過一支,自己叼上一支點燃後抽了一口說;“這邊的冰越結越厚了,路上得多加小心呀!”

司機吐了一口煙圈說:“幸好準備了一副防滑鏈,不然地話根本不敢跑。”

“按照這個速度,什麼時候可以到家?”

司機:“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晚上可以到。”

金虎拍拍司機的肩膀:“安全到達以後,我對你實行重獎。”

倆人正說著話,隻聽見舒暢在招呼大家上車,於是,便將煙頭扔在地上上了車。舒暢再次清點了一下人數,見沒落下誰,車子便又啟動了。

車子啟動以後,很多人開始打起瞌睡來,隻有金虎睜著眼睛,一直陪著司機在說話。當車子駛過郴州以後,一個意外的情況發生了,小梅的肚子疼得更厲害了。舒暢摸摸小梅的額頭,隻見滿頭冒汗,便說道:“小梅怕是要生產了。”

聽了這句話,滿車上打瞌睡的人都驚醒過來,人們在車廂裏議論紛紛起來。金虎扭過頭來問舒暢:“是不是喲!”

舒暢:“我看準是。”

“那怎麼辦?”金虎問。

舒暢:“趕快停車找醫院。”

金虎叫司機把車停下來,朝四下裏望了望說:“這個地方連人家都沒有,到哪裏去找醫院?”

說話間,男人們都下了車,女人們都朝小梅圍了過來,噓寒問暖,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這時,金虎吩咐道:“你們男同誌倆人一組到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人家,找著以後問問附近有沒有醫院,問清情況後趕快回來。”

按照金虎的吩咐,車上的男人迅速朝四下裏散去,過了約摸十來分鍾,派出去的人們回來了,有人大聲向金虎報告:“郭總,在前邊三百米處拐過一座小山包,有一個自然村落,大概住有七八戶人家,我們去問過了,老鄉們說這附近沒有醫院,要麼就得返回郴州去,要麼就得朝衡陽趕。”

金虎聽過撓撓頭:“那怎麼辦?”

人們便七嘴八舌議論開了,有的說要往衡陽趕,有的說要退回郴州去,讓人有些莫衷一是。

這時,舒暢大聲說道:“你們說的辦法都不行,現在退回郴州或是往衡陽去都得需要時間,據我觀察,小梅怕是等不得了。”

金虎反問了一句:“你能肯定。”

“你不要忘了我曾經是個婦產科醫生。”舒暢笑道。

“那你說怎麼辦?”金虎焦急地問。

舒暢斬釘截鐵地說:“趕快找地方住下來。”

聽了舒暢的話,金虎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經過商量,這個叫陽雀灣的小山村迎來了一群素昧平生的不速之客。

金虎一邊拉著房主人李先旺的手一邊說道:“老哥子,一下子湧來幾十口人,這下給你添大麻煩了。”

李先旺憨厚地笑笑,然後操著濃重的湖南口音說道:“哪裏話喲!如果不是這場冰雪災害,怕是接都難得把你們接來哩!”

“住得了麼?”金虎問道。

李先旺:“我這是去年新起的樓房,有三層,估計住一二十人沒得問題。剩下的可以在隔壁我兄弟家裏住,他家房子也很寬敞的。”

金虎便安排道:“這邊住二十人,剩下的住到隔壁去。”

說話間,李家女人已經在房子中間生起了火,熊熊火焰一下子驅散了渾身寒氣,也驅散了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

李家女人生好火,就麻利地開始為這些不速之客準備晚飯。舒暢說道:“大嫂,麻煩您幫忙先燒點熱水,我們有個女同誌快要生小孩了。”

李家女人馬上應了聲:“行,怎麼不早說呢?”說著,邊往鍋裏舀水邊跟舒暢問這問那,看得出這個女人不僅十分熱情,而且很有經驗。

就在燒水做準備的當口,舒暢將小梅安頓到了李家女人為其收拾的一間房子裏。小梅剛剛躺進被焐熱的被窩裏,腹部又出現了一陣劇烈的疼痛。看著小梅額頭上沁出的豆粒大的汗珠,舒暢大聲喊道:“陳雄,你上床坐到小梅後邊幫她把腰抱住,孩子就要降生了。”

隨著舒暢的喊聲,李家女人將燒好的熱水端了進來,一邊放下水盆一邊對舒暢說道:“讓我看看。”

舒暢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李家女人從那眼神裏知道了舒暢對她的質疑,淡然地笑了笑:“我們這裏十裏八村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我接的生。”

聽了李家女人的話,舒暢如釋重負地說道:“太好了,我雖然是婦產科醫生,可真正地也就接過兩次生。有大嫂在,我就放心了。”李家女人檢查了一遍小梅的身體情況,笑著輕聲對小梅說:“不用怕,這是每個女人都要過的一關。母親的偉大就在於她有十月懷胎之苦和一朝分娩之痛。過了這一關,你就會有做母親特有的驕傲。”一席話說得小梅笑了起來,雖然疼痛還在不斷加劇,卻再也沒有嚷出聲來。

李家女人又對陳雄說道:“你這個未來的爸爸不要害羞,抱腰要著力哩!”

說話間,小梅一使勁,一個嶄新的生命便呱呱墜地。隨著孩子來到人世間的第一聲尖叫,滿屋子便歡騰起來,陽雀灣也歡騰起來。

洗浴、包裹完畢,李家女人把包裹孩子的繈褓遞給小梅,小梅看著那粉嘟嘟的小臉龐問道:“男孩女孩?”

李家女人笑著回答道:“恭喜你,是個帶把的。”

小梅露出一臉笑意,那笑臉在紅色燭光的映照下,顯得那麼甜蜜、那麼幸福。

“給孩子取個名字。”小梅對陳雄說。

陳雄:“還是請郭總和大家幫助取吧!”

人們便七嘴八舌地嚷開了:“叫湘鄂。”

“叫冰清。冰天雪地生,冰清玉潔的意思。”

陳雄看看金虎說道:“郭總,還是您給定吧!”

金虎沉思一會後說:“我看就叫路生吧!讓他永遠不要忘記這段曆史。”

三天後,隨著天氣放晴和南方北上的交通大動脈恢複正常,金虎一撥人依依不舍地告別了李先旺一家和熱情的陽雀灣人,踏上了歸家的路。

離開之前,小梅把小路生抱到李家女人麵前,讓小家夥給這位把他接到人間來的恩人笑一個,這個剛來到人間三天的小家夥竟然睜開眼真的笑了。舒暢說這是奇跡,一般地說,小孩子初生後隻會哭不會笑。

女人們在說笑的時候,金虎一把拉住李先旺的手要跟他算個賬後好付款。

李先旺聽後瞪大眼睛說:“你真是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咱們湖南、湖北山水相連,親如一家,說什麼我也不會收你們的錢。”金虎見爭執不下,便悄悄地將一萬元塞到了李家床鋪的枕頭下。待車子開出幾十公裏後,才打電話告訴李先旺。李先旺在電話中將金虎罵了一頓,方才罷休。

當金虎一行趕到金銀灘時,已是臘月二十九的晚上,春滿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團年宴,隨著一陣鞭炮聲,已經合家團圓的一家人便舉杯相慶。酒過三巡,子女們便一個個下位給春滿和荷花敬酒。為了讓老人能高興地將酒喝下去,自然會講出很多理由。春滿聽完金龍、金虎的祝酒辭二話沒說,就將酒喝了下去。可是,當雅蘭來敬酒的時候,春滿聽了雅蘭的祝酒辭說:“你不是跟你媽說,有驚喜給我帶回來的唄!什麼驚喜說給我聽聽。”

雅蘭故意賣了個關子:“您真要聽?”

“真要聽。”春滿說。

雅蘭:“那我就告訴您。”

春滿點了點頭:“你說。”

雅蘭看看都在等待她帶來驚喜的這些親人們,便又說了一句:“那我說了。”

荷花便在旁邊說了句:“丫頭秧子,少賣些關子,快說。”

雅蘭一本正經地從旁邊的背包裏掏出一份文件念道:“中共荊南縣委組織部關於程雅蘭同誌任職的通知:根據中組部的統一安排,經過嚴格選拔,縣委決定,程雅蘭同誌任荊南縣……”念到這裏,雅蘭故意停了下來,看看大家都著急地看著她,才繼續念道:“……月牙河鎮……”念到這裏她又不往下念了。

春滿說道:“念唦!”

雅蘭看見春滿那副著急的樣子,才又一字一頓地念道:“……金銀灘村支部副書記、村委會主任助理。”

聽了雅蘭念的這份文件,春滿已是滿頭霧水,他不解地問道:“你不是說上了中組部大學生村官名單嘛!怎麼又轉回金銀灘來了?”

雅蘭:“是啊!中組部是要將我選調到東部地區或經濟發達地區去任村官的,是我自己要求回家鄉來的。”

“我還以為你到了經濟發達地區我們還能沾上些光哩!原來還是個回鄉寶。”春滿不以為然地說。

雅蘭端起手中的酒說道:“爹,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不能靠人家,得靠我們自己。我回金銀灘給您當幫手,有為叔都大力支持,難道您還不歡迎嗎?”

“有為知道?”春滿問道。

雅蘭:“當然知道,沒有他的支持,我能回來嗎?”

春滿喝下了雅蘭敬的酒,有了些醉意,荷花和雅蘭連忙將他扶下了酒席。

春滿向她們揮揮手:“讓我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