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規埋頭吃著早膳,連個眼神都沒給對麵劍拔弩張的二人。

張吳氏的眼睛骨溜溜轉了一圈,手掌一拍大腿,張嘴就嚎。

“啊喲喂——可憐我個老婆子,娶了個懶惰不孝的兒媳婦不說,兒子的小妾也盼著我死,日上三竿都不來請安,真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放在眼裏了喂——

老身我不如死了算了哎——”

張順規終於放下筷子,眉頭緊鎖。

“娘,您別鬧了。

秋娘她最近身體不適您也知道的。再說,您不是總想抱個孫子嗎?等秋娘養好身子,說不定您就該如願了。”

“好……好。”

張吳氏撇撇嘴,見兒子開始不耐煩,也識趣地不再多言。

她扭頭將視線重新落在程雲歸身上。

“郭氏,你又在躲懶,還不去幹活?”

“郭德珺,你沒聽見娘說話嗎?還不快滾出去。”

程雲歸忍著掀桌的衝動,側身退出堂外。

“小姐!小姐!”

一個同她年歲相仿的小丫鬟站在樹下,見她出來,正興奮地揮動胳膊。

“銀環,你今日怎麼不在下房做工?”

程雲歸幫她扶正跑亂的雙丫髻,擔憂地詢問她。

銀環是她被接回郭府後的貼身丫鬟,為人爽朗單純,二人早已情同姐妹。

此番同她陪嫁至張家,也是受了不少苦楚。

“當然是因為這個!”銀環笑嘻嘻地從身後掏出一個信封,將其塞到程雲歸手裏。“老爺那邊回信了!”

“太好了!”

程雲歸激動地拆開信封。

信的內容不多,隻堪堪占了不到半頁紙。

越往下讀,程雲歸的手顫抖得越厲害。

讀到最後幾句時,她的手指幾乎抖到捏不住薄薄一張信紙。

銀環不疑有他,語氣歡愉,牽住自家小姐的手。

“小姐,老爺是不是答應來接我們回去了?

等回去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地告這個姓張的和老太婆一狀,以後都離這張家遠遠的!”

“小姐!小姐?你怎麼哭了?”

銀環眼睜睜看著程雲歸將手中的信紙一口氣撕了個粉碎,手忙腳亂揪出帕子去擦小姐臉上的眼淚。

程雲歸聽見自己的聲音又澀又啞,艱難地從嗓子眼擠出來。

“郭家,我們回不去了。”

她本意寫信回去告知父親自己在張家的遭遇,意欲和離。

收到的這封回信卻徹底打破了她最後的希望。

郭路友隻道是她不能妥帖照顧好婆家與夫君,倘若她做得夠好,盡到一個賢妻的本分,旁人又如何能挑的出刺來?

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既已嫁給張順規,此生便是張家人,自當料理好張家上下。

郭府不會接受一個被和離的女兒作為汙點,她若受不了,清清白白地走也算有點價值。

銀環攬住程雲歸的胳膊,盡量讓脫力的小姐靠在自己身上。

她嘴笨,不知道如何安慰小姐,良久才憋出一句。

“小姐莫要難過了,總會有其他法子的。”

“是啊。”

程雲歸咬牙站直身子。

郭家回不去就回不去吧,總歸那裏不是她真正的家。

“銀環,你信我嗎?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小姐,銀環會一直跟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