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女德珺,享年二十又一,被婆婆與夫君的聯手溺斃。”

“奇怪,為何命簿上有兩個名字?”

“拿來我瞧瞧。”

“程家女雲歸,功德無量,命不該絕……

瞧她身上籠罩的金光,這程雲歸的信息倒不像假的,隻怕當真是你勾錯了魂。”

“也罷,便給她點補償,修正這條出了岔的命運之路。”

兩個聲音在程雲歸身邊低聲說著,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落進她耳朵裏。

她想開口打斷二者莫名其妙的對話,嘴巴開開合合幾回都未能發出聲音。

良久,其中一位輕歎。

“雖說是兄妹,二人命途倒是背道而馳。

一位身滿功德,一位……屠戮萬人。

可悲可歎!”

兩道聲音飄飄搖搖著遠去了。

哐——

水瓢掉落在地。

程雲歸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汲取著空氣,一顆心在她胸膛中轟隆隆地鼓動,令她不禁懷疑那真的隻是一個夢嗎?

俯身拾起地上的水瓢,程雲歸攏攏未拆的鬢發,起身往裏屋走去。

掀起簾子,裏屋安安靜靜地籠在黑暗中,床榻上婆婆張吳氏睡得安詳。

程雲歸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拿起茶杯猛灌好幾口涼水。

自她嫁入張家已兩年有餘,這樣的日子卻仍舊過不慣。

仍記新婚當夜,夫君張順規拋下自己獨守空閨,跑去香花樓同他的解語花秋娘春風一度。

張吳氏卻責罵她沒用,留不住夫君的心。夫郎沾花惹草,定是內妻不夠賢良。

此後,婆婆更是起了勁地磋磨她。

張吳氏遣散府中眾多下人,這些多餘出來的活計,便通通交由程雲歸。

程雲歸一天起碼要幹原來五六個人的活。

張吳氏習慣晚睡早起,程雲歸便需得陪著她晚睡早起。本也沒什麼,偏偏婆婆會在午休時補覺,倒不允許媳婦陪著午睡。

倘若程雲歸睡了,張吳氏便要敞開嗓門大哭大鬧上一番,叱罵她是個賤骨頭,慣會躲懶。鬧個半天家宅不寧。

最磨人的是,婆婆有起夜的習慣,必須她過去陪同。

程雲歸由此不敢睡得太沉,隻得不拆發髻,和衣而眠,枕著水瓢,一翻身水瓢掉了,她就能立即被驚醒。

夫君張順規亦是,不僅對她的遭遇視而不見,還在張吳氏的添油加醋下,愈發厭惡程雲歸。

小妾秋娘是在她與張順規大婚兩月後便張張揚揚抬進門的。

秋娘更是因郭德珺占著夫人之位而對她恨之入骨。

一口水喝得太急,她的眼角嗆出淚花。

程雲歸受夠了這種日子。

方才詭異的噩夢仍使她心有餘悸。

要不是她適才十七歲,那夢中之話,都要以為是真的發生過了。

如此一般折騰,程雲歸已無半點睡意。

她裹緊衣服,舉著火光明滅的燈籠走入院中。

冷風裹挾著撲簌簌的雪粒,落入程雲歸的衣襟內。

她不可遏製地發顫。

家書已在幾日前遞往郭府,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希望這個冬天不要太冷才好。

“郭氏!你在發什麼呆?”

張吳氏將筷子狠狠拍在桌上,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低頭立在一側的程雲歸。

程雲歸忙不迭將手上捧著的盆盂湊至婆婆麵前。

張吳氏不滿地將漱口水盡數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