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紅塵(二)(2 / 3)

張豐說出了自己的不得已,希望殷諾理解,可是殷諾卻說:“我早就告誡你不要跟那個慕容衝來往,你就是聽不進去,結果如何?不僅被人潑了一身的髒水,現在還招來太子的猜忌。還有那個陳援,你想要什麼樣的侍衛無情和無悔會給你找不來?你卻把非得不離身地帶著那個陳援,你是鬼迷心竅了嗎?現在好啦?”

麵對殷諾的斥責張豐並沒有生氣,可是卻忍不住地心情低落。不僅是殷諾,當初最早和她一起在傲雪園過小家庭生活的程興和春紅,還有夏綠,都被她當作了家人看待,她真的不想讓他們失望難過,殷諾生了那麼大的氣,別說張豐本來就很鬱悶了,就算本來很高興,這會也高興不起來了。

徘徊在寒冬的花園裏,思考著辭官以後可能帶來的不良後果,以及補救的措施,這些事本不是她所熟悉,更不是她喜歡的,但她卻不得不殫精竭慮地籌謀,整整一天,她反複思量,並把自己思考的結果記下來,預備以後和殷諾等人商議討論。雖然頭腦被使喚得很辛苦,但有夏綠照顧,張豐並沒有感覺到身體上有什麼不適,不料晚上卻莫名其妙地發起燒來,夏綠忙了一晚上,急了一晚上,清早天不亮就讓人去請了郎中來,不是什麼大病,劉大夫診了脈,開了藥方之後就離去了,張豐喝了藥剛要睡去,就有一撥一撥的人來拜訪,原來是聽說了張豐辭官的消息來表示關心的,不巧剛好趕上張豐生病,也不好意思多談,慰勉兩句也就告辭了,免去了張豐多少唇舌,倒讓她慶幸這場病生得正是時候。

第二天,秦詠和桑希也來看望張豐的病,張豐瞧著秦詠消瘦的模樣,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秦詠隻說讀書辛苦些罷了,並沒有什麼,可張豐對他的狀況卻甚是擔心,正值劉大夫來為她診脈,張豐就請他為秦詠看一看,不料這個平日很好說話的老頭卻不肯,這個情況讓張豐很是詫異,看向秦詠時,卻見他並不生氣,隻是賠著一臉的苦笑,低頭拱手恭送著劉老頭離去的背影。張豐更詫異了。她很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卻不好相問,本指望多嘴的桑希說點什麼解解她的疑惑呢,誰知這家夥今天像是轉了性似的,對這件事竟然不置一辭。不過幾天後當他獨自來看張豐的時候,卻主動告訴了張豐。那天當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桑然鬼笑著看張豐:“好奇死了吧?想不想讓我告訴你劉秦兩家的事?”

張豐不屑道:“呿,好奇心害死貓,知道得事情多了未必是好事,你得意什麼?”

不過雖是這麼說,張豐對於秦詠的八卦還是很有興趣,桑希也很想跟張豐討論一下這件事,所以張豐很快就明白了秦劉兩人的異常從何而來:原來劉家的女兒劉蕊和秦詠曾有婚約,有一年上祀節春遊劉蕊女扮男妝接近秦詠,跟秦詠和他的朋友快快樂樂地玩了一天,卻在將要分手的時候不慎露了底,這麼新鮮刺激的事當然很快就傳揚開了,秦父大怒,認為這樣的女孩不配作他們家的媳婦,當即退婚,秦劉兩家從此交惡。張豐想:難怪老劉發現自己是女孩以後並沒有揭穿呢,原來他心裏有著這樣的切膚之痛。可是從秦詠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喜歡劉家女兒的吧?最起碼並不認為劉蕊的行為是多麼不可原諒,不然他在老劉麵前也不會有那樣的表現了,可是他卻無法改變他父親的決定,他心裏一定也非常無奈吧?秦簡本是個迂腐保守的人,他應該是真的接受不了劉蕊的行為,但就算他並非真的反感,估計也會退親吧?張豐猜他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秦家的臉麵,而不是兒子的感受。老劉似乎是個好父親,不管他私下裏有沒有罵女兒,最起碼他對家人是維護的,因為他並不有在人前表現出理虧,對做了同樣事情的張豐也采取了寬容和維護的態度,但他心裏也是有苦說不出的吧?至於劉蕊就更無辜了,她不過是想在婚前了解一下結婚的對象罷了,這是必要的,也是聰明的做法,根本不應該受到指責,可她卻為此受到最大的傷害,更可悲的是她連生氣都不能,因為她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對象。張豐雖然和慕容衝有一個私下的婚約,可她並沒有認真地考慮過她即將到來的婚姻生活,一來因為慕容衝並不在眼前,使她可以或有意或無意地忽略掉時間的逼近,甚至忽略掉約定的本身,二來她覺得自己會有自己的生活,不會像其他的女人一樣依賴男人,若是實在受不了了,大不了一逃了之,隻要讓他找不著,自己也就自由了,至於名節那些東西,她反正也不在意。的確,那個婚約隻關兩人的情感,但她並沒有想到她和他都並不是一個人,也沒有想到他是不是願意隻在兩個之間解決,如果他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有風度呢?如果他心有不甘動用手中的勢力怎麼辦?現在想到了這些,才使她開始正視這件被她忽略已久的事情,這等於說她又多了一件需要煩惱的事情,她覺得更累了。

張豐辭官了,就那麼輕易的舍棄了錦繡前程,而且離開得是那麼幹脆利落,毫無留戀,當然的,張豐辭官的原因也已經盡人皆知了,這件不大不小的新聞就成了長安的老少爺們的新話題,對於張豐的作法,有人感佩,有人慨歎,有的惋惜,有人說是嘩眾取寵,也有人不以為然。眾說紛紜是正常的,好在傳媒不發達,想要耳根清淨也不是件難事,不過朋友們的關心卻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張豐就要赴朋友的約請,聽他們善意的責備,順便滿足他們的好奇心。第一個作東是郭岱,請的也是張豐最早認識的幾個朋友,彭奕也在其中,不過他今天並沒有發揮他的靈牙俐齒和刁鑽刻薄,從他閃爍的眼神中張豐看到了心虛和內疚,這讓張豐的心情變得惡劣。朋友們對張豐辭官的舉動很不理解,但不管他們怎麼問,張豐也無法說出更好的理由,因為所有真正的理由都是不能說出口的,被懷疑謀反的事不能說,即將天下大亂的事也不能說,自己是女人的事更加不能說,能說的就隻剩下了自己說服太子的理由,這樣的隱瞞對不起朋友,可她別無選擇,所以覺得很悶,於是就故技重施,從席間溜出去。

冬天裏沒有什麼景致可賞,郭府布置精巧的院落看多了之後也一樣會讓人失去興致,張豐決定去找郭岱的小女兒玩會兒,不過她一個“大男人”也不好直接向人問“你家小娘子在哪兒?我找她玩”這樣的話吧?好在她也不是非得找姹兒玩,無非消磨時間罷了,於是慢悠悠地在郭府裏閑逛。後院是女眷們活動的地方,那個時候雖說男女之防並不很嚴,但一個男人不經邀請進入別人家的後院仍是非常失禮的一件事,所以張豐在後院門前止步向後轉,剛走出不遠卻聽到後麵有人叫張兄弟,張豐停下腳步回身,見是郭大夫人,便站住行禮問好。郭夫人說道:“張兄弟,你怎麼沒在前麵喝酒?到這裏來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