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浩天喜歡收集胭脂盒,每逢假日就會去舊貨老街逛上一圈,相到中意的便帶回來,如此這般,瓷的,木的,金的,銀的,銅的,錫的,從唐宋到民國,大大小小的胭脂盒,擺滿了兩架子。有這樣的愛好到不是因為他喜歡古董——他隻收集胭脂盒,他總覺得那些小東西有著很濃鬱的女人味,即便是曆經了時間的洗刷,那味道仍是濃得化不開。這樣一說,他身上未免又掛了不齒之嫌,而實際上,卻真不是如此,他隻是在追尋一種味道,沉靜的,久遠的,華豔卻又清麗動人的味道。
而且,任何收藏總是有樂趣的,時間一久,就難免會遇到些趣事。今天的事,大概就算一宗吧。那隻是個普通的胭脂盒,顧浩天不清楚對方為何會執著於此,也許後麵藏著些故事。其實,他並不是特別在意這個胭脂盒,讓與人也無所謂,但他看上的東西,從不會輕易放棄。會讓步,僅因那人讓他覺得很像胭脂。他從不認同胭脂的氣息是嬌柔溫軟的,在他看來,應該就像那個人一樣,紅色,豔麗,又蘊著幾分清透和堅忍。隻可惜,那是個男人,終究不是女人味的胭脂。不過也無妨,這並不礙著他當成趣聞講給夢雲聽。
一想起夢雲,顧浩天的臉上又漾起溫柔的笑。
倪夢雲是顧浩天最寶貝的胭脂盒。
顧浩天第一次見到倪夢雲是在茶樓,當時,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伴著古箏,抱彈琵琶,而他那時正忙著和客戶談生意,並未多留意她,隻是後來去的次數多了,才發覺她很耐看。又過了許些日子,他在別處偶然看到她,在喧鬧的角落裏,她正對著電話靜靜流淚。那一刻,他的心不由動了。
——你要離開我嗎?
他不知道電話那頭的男人是誰,但可以肯定,如果換做是他,他絕不會讓她流淚講出這樣的話。
在以後的日子裏,顧浩天慢慢知道了一些事,夢雲有個交往五年的情人,她為那男人犧牲了很多很多,還墮過一次胎,但那男人是個混跡大場麵的人物,無論為了家庭還是事業,他都不可能娶她。夢雲非常愛他,舍不得離開,於是就這樣苦苦地熬著,心身漸疲。
攻陷一個正受心傷的女人是很容易的,顧浩天自覺有些卑鄙,可又深感慶幸。接觸得越多,他越覺得夢雲是個專情聰慧的好女子,他很難想像竟有人舍得放棄她,那男人不是個傻瓜就定是個混蛋!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夢雲現在是他的,他會給她幸福的。
回到家時,顧浩天看見倪夢雲正倚在沙發上,側著頭,望著窗外的天空出神。他悄悄繞過去,從後麵擁吻著她的發。
“我回來了。”他溫言低語。
倪夢雲轉過頭,麵上籠著一層愁傷之色。
“怎麼了?”他問道,心下猜到了七八分,“出了什麼事?”
倪夢雲瞧著他,欲言又止,扭過臉去,輕輕搖了搖頭。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呐呐出聲:“你父親剛才又來了電話……”
果然。
顧浩天歎了口氣,繞到沙發前麵,坐下擁緊她。夢雲是個好女人,他想娶她,可父親一聽說她的身份來曆,就立刻臉色大變。
——不準再提這個女人!離開她,越快越好!你現在是迷了心竅了,什麼樣的女人不好找,偏要找她。這種女人不會真心待你的,她們隻認得錢,專等你這樣的傻瓜上鉤!到時你哭都來不及!別再說蠢話了,我是不會同意的!我告訴你,如果你敢不聽我的話,偷著跟她結婚,家產我一個子兒也不會留給你!
父親很固執,無論顧浩天找出什麼樣的理由,都無法說服他。氣憤,但仍是無奈,一方麵因為他是自己唯一的血親,一方麵也因為那份家產。顧家的產業並不龐大,但也讓人難以舍棄。說句實話,顧浩天很在乎這筆家財,他十分清楚一文不名的自己將會多麼可憐,這也正是他一直下不了決心的原因。他不想太急躁行事,慢慢來,事情總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我懷了顧家的骨肉。”
當夢雲這樣說時,顧浩天的心又沉了一大截,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婚事必須盡快解決。他可不指望父親會懾於孩子而妥協,按照老頭子的脾氣,十有八九會堅持墮胎,如果偷著把孩子生下來,恐怕老頭子隻會要孩子,還是不會讓夢雲進門。而近些日子,父親催得越來越急了,甚至還私下來找過夢雲,這讓兩個人都十分不安。
該怎麼辦呢?
想到這些,顧浩天又歎了口氣,眉頭緊鎖。
“浩天,你會離開我嗎?”感覺到他的情緒,倪夢雲抱住的他雙手又緊了些,頭死死窩在他的胸膛裏,聲音有些發悶。顧浩天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不會。”他回答,話裏沒多少底氣。他沒有別的給予,隻能更緊地回擁著她,並輕輕撫mo著她的背,試圖撫平愛人的不安,其實,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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