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阿滋裏歎了口，輕聲說，“我想我可以理解。”
紅翼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
“活得越久就越曉得生存的樂趣，其實活著本身就是一件快樂的事。”他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兩隻眼睛有些失神，“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沒準兒我也不會對那石頭放手……”
……
接下來的兩天，阿滋裏都很沉默，他的臉色越來越差，連笑容也越來越虛弱。紅翼猜想，可能是因為被小某毆打的緣故，但看起來又不太像。
“明天去西明山吧。”紅翼盡量快活地說，“在郊區，離這裏有些遠，不過主人給我的假就剩兩天了，我怕以後沒有時間陪你了。”
阿滋裏習慣性地笑笑，但那笑容卻看起來有些勉強，遲疑了片刻，他才慢慢點了點頭。
“不要叫她主人，你不是任何人的奴隸。”阿滋裏說，每次紅翼提到自己的主人，他就要重複一遍這樣的話，“明知道你是妖獸還要奴役你，這種人絕對不是好人！你應該盡早遠離她。”
“主人並不壞！”紅翼微微皺了皺眉。他喜歡阿滋裏，但並不代表他可以說主人的壞話。
“你總是不願意相信她有所圖謀。”
“根本就沒有那些東西……”
兩個人隻顧爭論著，根本沒注意到旁邊突然竄出的黑影，還沒等紅翼反應過來，阿滋裏已經向後倒下去了。
“阿滋裏！”紅翼驚聲大叫，他看到阿滋裏的腹部插著一把刀。他又轉頭去看凶手，然後又是一驚——是那個要自殺的男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石康的樣子，看起來比遇刺的人還要遭糕，他看著倒在地上的阿滋裏，驚慌無措地後退了兩步，然後轉身狂奔而逃。
紅翼沒心思去追他，他俯身查看阿滋裏的傷口，努力回想著緊急救護措施。也許應該去醫院！他慌忙地四下張望，想尋找電話亭。
“我沒事。”阿滋裏拽住他，虛弱地說，“我跟人類不一樣，這樣是死不了的。”
確實是不一樣，阿滋裏的傷口沒有一滴血流出來，但他的樣子也絕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健康。
“阿滋裏，阿滋裏！”紅翼的聲音滲進一絲哽咽，“我該怎麼辦？”
“你什麼都不用做，我沒事的。”阿滋裏拉住他的手，輕聲安慰道，“刀子傷不到我。我隻是有些擔心——也許會對核有影響，我怕我會記不住你……”
“不會的！”紅翼使勁搖搖頭，“我天天讓你看，你不會忘掉的！”
“恐怕我要沒時間了，我的壽命要到了。”阿滋裏安靜地說著，就像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紅翼，我跟你不同，我的壽命隻有七天。今天是第七天……紅翼，我快死了。”
“你騙人……”紅翼渾身顫抖起來，他感到手腳在發冷。
“重要的事情會交給重要的人來做——紅翼，那不太正確，我會被派來運送東西，隻是因為我的壽命——隻有七天，即便被人逮到了，也不會有機會泄露那個世界的秘密。”阿滋裏淡淡地說著，忽然笑了，美麗的綠眼睛閃閃發亮，“但是紅翼，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快樂！你又帶給我其它許多快樂，你讓我知道了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記得那些燈下的飛蟲嗎？它們隻有一天的壽命，但卻無比快樂。紅翼，我也是，我非常滿足。”
紅翼開始哽咽了，喉嚨開始無法抑製地抽動著。
“別難過，我的朋友。”阿滋裏帶著同樣傷感地望著他，“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他握住紅翼的手，將它們引導進自己的胸膛。紅翼感覺雙手沒入了一片滑膩，慢慢地陷入，最後觸摸到一個硬而發熱的東西。
“我的核。”阿滋裏的眼睛開始變暗了，“我的下一代，他將會繼承我的思想，我想，他會記得你的。還有……”他從頸上扯下那塊帶鏈子的石頭，塞到紅翼手上，“這是回家的路，回家去吧，紅翼。”
阿滋裏的眼睛淡得要看不出顏色了，他最後看了眼周圍的世界，末了，把目光鎖在紅翼的身上。
“閉上眼，紅翼，閉上眼……”他用微弱的聲音最後說，“我死的時候會很醜陋，我不想讓你看見……”
紅翼閉上眼睛，淚水卻從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感覺阿滋裏的手掌在他手中慢慢萎縮，最後變成了棉絮般的碎屑。他睜開眼，看到無數潔白的飛絮在風中旋舞著，就像那天夜晚在燈下翩翩而舞的飛蟲……
……
……
“這麼做根本行不通！”娜娜把最後一支煙叼在嘴上，將手中的空煙盒使勁揉成一團，然後用力甩進垃圾桶。
“可是……我想了半天，這是最好的辦法。”小海為難地撓撓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學生。
“你知道我為什麼離開他？”娜娜點上火，狠狠吸了一口煙，“就是再也不願看他那副死樣子！他永遠看不清現實，永遠隻知道自悲自憐！他要是真自殺了，那還給周圍的人省下麻煩了！”
“話不能這麼說！”小海連忙製止她，“怎麼說大家也都是好朋友，不能眼看著他做傻事啊！他那個樣子實在叫人放心不下。”
娜娜看了看一臉正經的小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你的主意就好嗎？”她說，“騙他說有約可簽，一旦他知道了真相，豈不摔得更慘？嘖！我是當時怎麼想的呢？竟然會同意幫你一起演這出爛劇！”
聞言，小海燦爛一笑：“因為娜娜人最好了！刀子嘴，豆腐心。沒事的，康子寫曲的速度不快，會有一段富裕時間的，我再多跑跑，我就不信找不到肯簽約的公司！”
看著小海自信滿滿的樣子，娜娜“撲哧”一聲笑了：“你呀，永遠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樂天傻瓜！”
這樣說著，小海也笑了。
兩個人邊走邊說笑著，在他們旁邊的大樓頂部，一個人正饒有興趣地俯視著下方的世界，通過一隻奇怪的昆蟲，一字不漏地收聽他們的對話。
“可憐的蠢貨，他很快就會再自殺。”小某咯咯地笑著，覺得自己的想像很有趣。
“是你把那個妖獸的位置透露給他的吧？可能，你還告訴他殺了那妖獸就不會死？”
後麵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小某回過頭，沒有絲毫的驚訝。
“哦，你來得很準時嘛。”她揚了揚眉毛，表示讚許。
“有什麼事就快說。”無良幹巴巴地說，她看起來可沒有小某那麼愉快。
“我想你會對這本書感興趣的——《妖獸百圖集》。”小某晃了晃手中的一本書，直接切入正題，“哈，我是從一個姓冒的家夥手中搞到的，十分老舊的書了，但相當不錯，我在上麵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喏，就在這裏。”
小某把書翻到某頁，舉給無良看。無良的表情無動於衷，但眼中卻滲出了冰冷的寒意。
“你想要說什麼？”她冷冷地說。
小某笑了，十分的開心。
“生命之石。”她飛快地說，“把它給我，我就什麼也不說。別否認哦，我知道它在你手上，還是我告訴那個笨蛋妖獸你在哪裏的呢。”
“我要不是給呢。”
“那麼，我想你那漂亮的小隨從會非常樂意聽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小某聳了聳肩，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如果殺了你，你就什麼也不能說了。”無良眼中的寒意更濃了。
小某聽了，大笑起來：“你不能這麼做！我不會讓你靠近我的，我會逃跑的。而且在我周圍有魔法陣，任何遠距離攻擊都無效哦。”
“隻是攻擊魔法無效，是嗎？”無良淡淡地說，小某還沒反應過來，便見無良突然出現在她近前。
瞬間移動魔法！小某一驚，隨即便感覺胸前被用力推——
“再見。”這是她聽見無良女巫說的最後一句話。
尖厲的悲鳴劃破厚重的空氣，在接觸地麵的一刹那，嘎然而止。
“女巫也是人類，她們同樣很脆弱。”無良微微笑著，將手中的書付之一炬，然後，腳步輕快地離開了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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