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會找我說話這件事我就先當它是件好事吧。我說啊西村,下次約澤渡同學出來去哪裏玩吧,西村在的話我也肯定能混進去的吧。約好了哦。相信著總有一天這樣的日子會來臨的話,我覺得我一定能夠堅強地活下去的。”
這樣說完笹原君轉過了身。
在那邊等待著他的是肉體派武裝集團。
從笹原君的話裏我聽得出的就隻有死亡flag而已。
◆
在操場打探完消息後,我和澤還暫且先回到教學樓。我的身後則是不斷地響起笹原君的慘叫。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
“唔—……就算想再打聽點什麼,學校裏麵人已經少了很多呢。”
日已西斜,剛才花了不少時間。老實說,今天就算繼續呆在學校也打探不了什麼情報了吧。
“那麼,明天早上早點到學校來,親眼看看塗鴉是什麼樣子的,怎麼樣?”
澤渡同學提案道。原來如此,的確也隻能這樣做了。
雖然是演變成被一點點卷進去的事態,不過實際上,我也已經對這個傳聞產生了不止一點點的興趣了。我點了點頭,對澤渡同學的意見表示同意。
“可以喔,那麼今天就這樣解散吧。”
“就這麼定吧。”
既然沒有再留在學校裏的理由,我們很自然地就朝著玄關走去。
然後,在那路上——
“嗚哇——!”
“唔……!?”
在轉角的地方和別人迎麵撞上了。
我和剛好從另一邊出現的人物麵對麵狠狠地撞個正著。
“痛、好痛……!”
“……嗚……嗚……”
對方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生,多虧了身高差才沒有演變成臉對臉的對撞,不過看著她屁股摔坐到地上含淚摸著額頭,果然還是很痛的樣子。大概是她的書包和幾本書在四周散落著。
她留著一頭整齊地修剪到耳邊的短發,身上是袖子太長了點的製服上麵再套了一件袖子還是長了點的對襟毛衣。隻有劉海留得比較長,把眼睛都擋住了一半這點讓人印象深刻。
從劉海的縫隙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她有隻一對文學少女般、散發著神秘的魅力的褐色瞳孔。從那小小的身軀露出的意外地老成的表情,與外表的孩子氣對比起來,讓人感到強烈的反差。
胸前的緞帶是黃色的。我們學校的女生可以通過緞帶的顏色來分辨她是哪個年級的,二年級是綠色,三年級是藍色,所以這個孩子就是一年級學生了。
“……對、對不起,你還好嗎?”
雖然我也覺得很痛,不過不可以這樣跟低年級的學生說話的。想著總之先扶她起來吧,我馬上就伸出了手。
“………………”
但是那個孩子像是看不到我似的,自個兒地站了起來,然後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散落在四周的自己的書。
徹底被無視了。
“……那、那個……呃……?”
“……………………”
女孩慢慢一冊一冊地把書撿起來,逐一確認是否沾上了灰塵,然後在胸前輕輕地抱了一下,這個樣子讓人感覺到她非常珍惜書本,給人以好印象,但是該不會真的是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吧?
如果不是,那麼說不定實際上她有高度近視,今天偶然忘記戴眼鏡了而已。這樣的話也沒辦法,下了這樣的結論之後,我正想著至少也要幫忙收拾一下散落的書本而向身邊的書本伸出手的時候——
“不要碰。”
冷淡而尖銳地話語刺到我的側臉上,我不由得往聲音的方向轉過臉去,然後就發現那個少女正麵無表情而且帶著露骨的敵意瞪著我。
原來如此,似乎一直都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的。似乎注意到了並且無視了我。而且說了“不要碰”。
……嗬,還真敢說呢一年級的,既然是在和前輩說話的時候竟然用那種態度。就算對方是個比自己小的女生,我也是有可以原諒的事情和不可原諒的事情的。
竟敢激怒我西村拓實,是要我讓你嚐嚐一直刻入骨髓的後悔滋味嗎。
“讓開,擋路了。”
“是、好的。”
對著快步走過來的一年級生,我馬上就答應讓開了路。
前輩的威嚴無處可尋。(YJ:蕾咪大小姐表示慰問)
我本來就對別人的惡意很敏感,“不要碰”這句話勾起了我擁有著碰過的東西全都會被腐蝕的異能的少年時代回憶。那是剛轉學到東京時的事情吧,記得當時我應該是被班裏的人叫做西村病毒……
“……………………”
在悲哀的記憶花朵開放著的我的旁邊,一年級的少女一成不變地沉默地撿著書本。已經怎麼都好了所以把那拿撿完之後請快點走吧,我所祈求的就隻有這麼一點而已。
“你不要緊嗎?”
旁邊傳來了澤渡同學的聲音,隻要這一刻我打從心底對她的存在感到感激涕零。“嗯,不要緊,謝謝你的關心。”循著這聲音的方向轉頭看過去卻發現誰都不那裏了。看來澤渡同學的話並不是向我而是向一年級的少女說的。我自己回去也不差吧。
“書也有掉在這邊的喔。”
嘛那副樣子的我就先放一邊,都不知道剛才一直在看的時候什麼情景嗎,澤渡同學和我一樣撿起了掉落的書交給一年級生。
“……都說了不要碰。”
一年級生一臉煩躁地瞪著澤渡同班同學這,不過澤渡同學的笑容並沒有從臉上消失。
“是亂步的短篇集吧、這本。”
“………………”
澤渡同學冷不防說出這樣的話,一年級生什麼都沒說,繼續從正對麵盯著澤渡同學的笑容。
“我也喜歡這部作品,是部有名的作品呢。”
“…………隻看過亂步的嗎?”
“有名的大體上都看過哦,福爾摩斯這種自不用說,玻的《黃金蟲》這種也很喜歡,亂步的話是《兩個銅板》吧。暗號解讀的基本上所有都喜歡。”(注:亂步指江戶川亂步,日本推理本格派創始人。福爾摩斯這個已經家喻戶曉了。玻,指愛倫·玻,被認為是偵探小說的鼻祖,一般認為由他所著的《莫格街謀殺案》是推理小說的開山之作。)
我的眼中看到了,麵對著一邊這樣說道一邊露出親切的笑容的澤渡同學,一年級的少女的瞳孔裏敵意一點點地減少著。
這麼說起來後就發現,她那些散落在周圍的書本全部都是推理小說。從最近的現代推理小說到久負盛名的著名作家的作品,古今東西跨度廣闊的作品都彙集在一起。
“你很喜歡推理小說呢。”
“…………這種怎麼都好吧,又沒什麼大不了。”
一年級生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的同時,還是順從地收下了澤渡同學手中遞過來的書。雖然傲慢的態度還是沒有改變,但與剛才對我的反應卻大相徑庭,不知道她的心境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那麼就這樣”
來來回回總算收拾好所有散落的書本的一年級少女僅僅向澤渡同學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就離開這裏了。
“真是災難呢,西村君。”
“……哎呀、不過,嚇了一跳呢,不過澤渡同學的外交能力也讓人驚訝。”
“嗬嗬,學級委員這職位不是隻用來擺擺看的喔。好了,我們也該回家了吧,明天也要一早過來。”
“嗯,也是呢。————嗯?
這次真的要回家了,剛這麼想著沒走兩步,我就注意到自己腳下落著一樣沒看到過的東西。
那是一本相當古舊的書,當然那不是我的東西。看了看標題上麵著是《莫格街謀殺案》,就算是沒有看過這作品的我也知道這是玻的代表作。
“……這個是剛才那孩子的書吧?”
“看起來是這樣呢,當初有問她名字就好了呢。”
我撿起來確認了一下內容,發現每一頁都滲著舊書特有的茶色色感,讓人感覺到這本書已經有相當年頭了。封底用快沒墨的油性筆寫著“nonosakiakari”(注),大概是她的名字吧。(注:原文是全以假名寫下的名字,翻譯過來是野野崎燈裏)
“……是野野崎同學嗎?今天已經很晚了,明天再帶上這本書找她還吧。”
“嗬嗬,真溫柔呢,西村君。”
“……不是啦,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再見到麵,那孩子很可怕。”
“是嗎?不覺得是個嬌小可愛的孩子嗎?”
“嘛,看上去的話的確是這樣了。”
“也包括內在的哦。你看,不太親近人的貓不是也很可愛嗎?”
原來如此,也有這種觀念呢。感覺看上去澤渡同學有點大人的感覺。
“嘻嘻,看著像那樣拚命地抗拒別人的孩子,不禁有點想捉弄一下她呢。真期待再次見麵的時候。”
……哎呀,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呢。
◆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
在這個平時的話應該還是在悠閑地吃著早飯的時間,我恐怕是史無前例地早地出發去學校。
不過說實在,五點半起床果然還是很吃力,我準備出門的時候剛好起床的妹妹一邊說“哥哥也開始參加社團活動了嗎?”一邊把本來就圓骨碌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很可惜你的大哥無論是今天明天還是後天都會是回家部的王牌成員喔有什麼不滿嗎。
“早上好,西村君。嗬嗬,看起來很困呢。”
“……早啊。這麼說來澤渡同學倒是和平時一樣呢。”
“啊哈,畢竟和平時的起床時間沒多大分別嘛。”
澤渡同學今天也是笑容滿麵,總覺得一直在笑呢這個人。
“我每天早上都有慢跑的習慣喔。不過差不多是興趣之類的東西啦。”
“噢……挺厲害的嘛。”
“早晨的空氣非常舒服的哦,西村君下次也一起來跑吧?”
“不必了……”
“……真是的”
澤渡同學稍稍嘟起了嘴。這種事我覺得比起跟我這種室內派的人還是跟笹原君這類型的說去更好,那個人會喜極而泣的喔。
早晨的學校裏當然基本上沒有人的氣息,在走廊裏每走一步腳步聲就幾乎是吵鬧地回響起來。明明是每天都在上的學校,現在卻會覺得是和平時的學校完全不同的地方,還真是不可思議。
在想著這事情的當兒我們便到了教室。
————然後,
“啊、咦?多田老師?”
“……這、這不是西村嗎?怎麼了,今天來得真早啊。”
本應無人的教室裏竟然有個意外人物先在那裏了——是由於一星期前的精神創傷都還沒消退,盡可能都不想碰到的人物,肌肉英語老師、多田老師。
在預料之外的人物麵前我的睡意一下子全醒過來了。並非我們班的班主任的多田老師,為什麼會這麼早的出現在我們班的教室呢?
“早、早上好。呃、這樣、我偶爾也會想要讓時間從容點地回學校的。”
“噢,那還真是感動啊。早起鳥兒有蟲吃,這句格言根本就是世界的真理啊,以西村來說這不是很好的習慣嗎?”
多田老師那嚴肅的表情稍稍緩和了點並露出了微笑。如果跟他說了真正的理由的話肯定又會被教訓學生的本分雲雲了,這種情況就先那樣子說吧。
“是、是的,感謝誇獎。那個、那麼多田老師這麼一大早就在做些什麼呢?”
“……哎,這段時間一直在出現惡趣味的惡作劇,聽說在學生之間都已經有奇怪的傳聞在流傳,作為學校一方我們也必須采取一些對策。不過都是些很無聊的話啦,不是你們要掛心的事情。今天也要好好學習喔。”
說完多男老師放下了手中拿著的黑板擦,轉過巨大的身軀呯呯地走出了教室。
“好像遲了一步呢。”
與老師擦身而過進來教室的澤渡同學看起來很可惜地低聲呢喃道。
今天果然也是留下了“HUIWEN大人的詛咒”,雖然認為肯定是這樣比較好,但最要緊的文章本身卻已經被多田才是擦掉了。
“……照這種情形,其它教室大概也已經都被擦掉了吧。”
“是呢。唔嗯,明天再早點來吧。”
明天還要來嗎……
內心感到有點厭倦,正在這時候,教室的移門又再一次響起被拉開的聲音。
這種時間到底會是誰啊,這樣想著往入口那邊看過去之後——
“…………咦?你是昨天的……”
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是那個讓人記憶猶新的一年級女生。
本來在想竟然會有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會連續兩天碰上麵這種稀罕的偶然,但認真想想之後就發現這裏是我們的教室二年一往,身為低年級生的她原本應該和這種地方無緣。
這樣的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
一年級生沉默地瞪向我這邊,明明仍然是沒有表情,卻隻有眼神說是充滿敵對的情感呢,還是說讓人感覺到轟隆轟隆的壓力感。我做了什麼嗎?我不由得用手捂著胸口。
我想起昨天的那件事,於是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本書,就是那本《莫格街謀殺案》。
看到那本小說的瞬間——她一聲不吭地走到我的眼前,幾乎是搶著從我手人拿回了那本書。
正想著要不要發點像難得幫你撿了起來你這態度算什麼啊之類的牢騷的那個瞬間,比之前更尖銳得像刀刃的視線貫穿了我的側臉。
“…………昨天我找了很久,為什麼擅自拿走了?”
“不、不是啦,說什麼拿走了的……我覺得這是你掉了的東西,於是撿了起來打算還給你的……”
“別做自以為是的事。”
知道這邊的不滿嗎,鏗鏘的譴責語言簡直都要把這句說出來了。我已經完全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的那種狀態了。
“…………喂。”
“啊、是,請問什麼事?”
“擅自看了吧。”
“……呃、什麼?”
“我在說你擅自看了吧,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複幾次。”
“啊、嗯,對不起。”
“才不是對不起,我是在問你是不是讀了,給我適可而止。”
保持著麵無表情的同時怒氣的電壓也在不斷升高。糟糕糟糕糟糕了,超生氣了……但、但是……為什麼會知道這種的呢?……
“指紋。”
“誒……?”
“每一頁都沾滿了指紋,不是我的。你讀了這本書吧,別在蒙混了。”
…………真的假的……(YJ:我也想知道,求專業人士科普一下有沒有哪種舊書的紙質是會輕易留下明顯的指紋的==)
“…………非、非常抱歉。本來對這會是怎樣一個故事產生了一點興趣,便翻了一下開頭幾頁……結果不知不覺就全看完了……”
“……………………”
“……沒、沒想到你這麼珍惜這本書,真是非常抱歉。……有、有需要的話會買一本新的還你的。”
“感想呢?”
“…………誒?”
“所以說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複幾次了。我在問你感想是什麼。”
少女完全沒有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以平淡的口吻詢問道。雖然不知道她的意圖何在,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應該要好好地討好一下她吧。
“非、非常有趣。”
“別小瞧我。”
脖子被人抓住了!
被個頭矮自己一個頭以上的後輩女生毫不猶豫地抓住了脖子的這麼一種狀況!
想死得不得了!!
澤渡同學!別顧著看快救我啊!!
“噗……嘻嘻……”
為什麼是在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也好佛也好根本就不存在,反正人類在關鍵時候靠得住的就隻有自己了。
我一邊基本上是自暴自棄,一邊絞盡空白一片的腦袋的腦汁,現場組織出了一篇感想文。
“……呃、那個,這篇標題為《莫格街謀殺案》的作品,其詭計本身放到今天來看的話感覺實在是有點不夠過癮,但它的過程卻非常有趣,也可以說是關於犯人的身份這點給出的提示很有趣。國籍不同的幾個證人都分別聽到了犯人的聲音,法國人認為那是西班牙人的聲音、意大利人認為是法國人的聲音、第二個法國人則認為是意大利人的聲音,把所有人的證詞都無法組織在一起這點作為推理的核心這個構思我覺得非常有趣。自己不會說的語言、也就是自己理解不了的語言這點是大家都有的共通點,結果犯人實際上不是人類而是猩猩,老實說這讓人發笑,但同時又讓人覺得確實如此………………差、差不多是這樣,不知意下如何呢……?”
“……………………………………”
她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到底在想什麼呢,真是個在與澤渡同學不同的意義上看不透的女生。
“要、要不也說說其它短篇的感想比較好呢。接著被收錄的《被竊之信》——”
“……夠了,我知道了。”
“……誒?”
“我知道你有認真看了,所以夠了。”
一年級生默默地從我的脖子上鬆開了手。雖然話還是很少,不過她的視線與之前相比變得柔和了幾分……雖然不太明白,不過應該是原諒我了吧?
“……還有,敬語就免了,感覺很不舒服。”(YJ:中文裏體現不出來,直到這裏為止本節男主對著野野崎都是在說敬語的哦。)
“啊、嗯,明白了。……呃……那個,總之可以先問一下你的名字嗎?我是西村拓實。”
“……野野崎岬。”
平淡地那樣回答的這個女生似乎是就是野野崎同學。——咦?岬?
我馬上就注意到這個違和感的原因了……哎呀,不過呢,既然是那麼古舊的書,說不定是家人那裏傳下來的,似乎也不是需要過於在意的事情。
比起這個,倒是作為一年級生的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這點更讓人在意。而且是這麼個大清早,很明顯有些什麼理由。
“那個,為什麼野野崎同學會在這種地方呢?這裏可是二年級的教室。”
“…………”
仿佛在表達著這種事我知道似的,野野崎同學一直保持著沉默,說不定是什麼不太想告訴別人的理由。想到我們也沒有跟多田老師說真話,感覺她會在這裏的理由很自然就限定到一個可能上了。
“難道說,野野崎同學也是來調查‘HUIWEN大人的詛咒’的嗎?”
“…………是這樣啦。”
野野崎同學輕輕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不僅在二年級而是在整個學校裏流傳,笹原君的話看來是真的。
“是、是這樣啊。其實我們也是在調查同一件事情,不過基本上是出於興趣第一的理由,野野崎同學是為什麼呢?”
“……當然是為了找出犯人。”
“…………犯人?”
表情一如既往地無法讀懂,但那平淡卻有有力的口氣讓人感覺到其中有著某種意誌。
“……該不會是以為這個真的是幽靈在作祟吧?”
“也、也沒說是這樣啦。不過,說到那個塗鴉很難想象是人寫出來的的話”
“稍微注意點分寸的話這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吧,至少我認為與幽靈是實際存在這種說法相比要來得現實得多了。”
“……嘛,的確可能是這樣……”
其實我也不是真心相信有幽靈這種東西,但是正如她所說,我也確實有想得不夠深入的地方。心底裏某處肯定有著認為“這說不定是幽靈作祟”的部分存在。
野野崎同學向著這樣的我斬釘截鐵地斷言道:
“我對超自然現象連一丁點都不相信,這種傳聞在學校裏麵街談巷議這件本身讓人很不爽,所以沒辦法。”
……哦、噢,很不爽是嗎。
不過,我覺得我也有點理解這種心情。不承認事件是超自然現象,這種觀點在推理小說迷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當這不是故事中而是現實中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野野崎同學如此肯定地斷言,說不定她知道一些我還不了解的事情。我準備問一問她。
“嗯,野野崎同學,‘HUIWEN大人的詛咒’是我們學校從以前就流傳下來的怪談對吧?”
“是這樣沒錯。”
“抱歉,我是剛轉到這間學校的,所以對這個話題並不怎麼了解,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
麵無表情地陷入一陣沉默之後,野野崎同學輕輕點了下頭。
“……你知道這間學校以前是所小學嗎?”
“不,第一次聽說。是這樣的嗎?”
“是的,幾十年前被廢校之後,改建成了高中。”
是這樣的啊,明明我以前也是住在這附近,卻一點都不知道有這種事……嘛不過,這麼久遠的事情的話也是正常。
“在廢校之後到改建工程開始之前這期間,無人的教學樓就成了孩子們合適的玩樂場所,而這就成了事故發生的原因。”
“…………事故?”
“那是改建工程開始前一天的事情,那一天似乎也是有好幾個少子在玩捉迷藏,但無論怎麼找還是有一個女孩找不到。找著找著天就已經要黑了,其他孩子便都放棄尋找先回家了。大家都覺得都已經這麼晚了,那個孩子肯定是累了已經先回去了吧。”
“……也就是並不是這樣?”
“那個女孩本來就是個身體孱弱,學校那邊也經常請假的孩子。但在自己母校完全廢校前無論如何都想要創造和朋友一起的回憶的那個孩子,那一天一直勉強硬撐著。結果,那個女孩在不起眼的倉庫裏倒下了。”
野野崎同學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
……也就是說,那個孩子……
“改建工程開始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工作人員發現那個女孩,是在教學樓完全被推倒之後的事情了。”
“………………”
“到這裏為止的都是事實,後麵的基本上是另外加上去的傳說了。每天夜裏教室的黑板上會出現謎一般的奇怪文字,過去因意外事故去世的女孩的亡靈……無聊的傳說,為實際發生過的事故添上可笑的枝葉,擅自把它當成怪談,明明幽靈這種東西不可能存在。”
說完,野野崎同學忽地低下了眼睛。這一刻,我覺得我第一次能理解在她長長的劉海背後隱藏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野野崎同學徹底生氣了。
對於這個把這件讓人悲傷的事件帶著半好玩的心情當成怪談、做著單純的惡作劇而讓學校騷動起來的犯人表達出明確的憤怒。對這件事聲稱讓人不爽的她的發言裏,隱藏著這麼一種心情。我對於出於興趣而和這件事扯上關係的自己感到羞恥起來。
不過另一方則,
“——我認為HUIWEN大人是存在的哦?”
在想著那些事情的我的旁邊,一直非常不可思議地老實站在一旁的澤渡同學唐突地開了口。
“……難道是說在偏袒犯人嗎?”
“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說,這起事件難道不是真的由HUIWEN大人引起的嗎?”
“……這算什麼?你是認真的嗎?”
野野崎同學的尖銳視線轉向了澤渡同學。澤渡同學,為什麼要突然說這種話呢?
“這次的事件如果隻是單純的惡作劇的話,的確可能存在犯人。但先不管是真有其事還是怪談,這個可是流傳了幾十年的傳說哦?而且,在為什麼HUIWEN大人要留下這種留言這一點仍然未被解釋清楚。如果這個理由在以前的奇怪留言中也存在的話,這不就是HUIWEN大人確實存在的理由了嗎?”
聽完這段話,我陷入一陣沉思。……雖然是出人意料的發言,但在‘謎之留言’裏就沒有什麼意味嗎這一點上我也有同感。
可是野野崎對澤渡同學如此的發言隻付諸一笑。
“別讓人發笑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理由又是什麼?”
“這點的話暫時還不清楚呢,畢竟我也沒看過那奇怪留言是什麼樣子的。”
“明明沒有看過為什麼還能說出這種話?幽靈什麼的不可能存在,這種東西是誰都知道的一般常識。”
“這個是粗暴的理論喔。你知道‘惡魔的證明’(注)嗎?證明其存在很簡單,但證明其不存在則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喔。”(注:惡魔的證明,拉丁文是probatodiablolica(英文devil'sproof),常被使用在修辭術和詭辯術裏。由於具體說明這個可能會牽涉到複雜的純學術性討論,所以各位有興趣的可以通過以上三種名稱進行相關的資料搜索。在本文裏隻要理解是澤渡同學以無法證偽來證明幽靈“可能”存在的一種詭辯手法即可。)
“那種根本就是詭辯,連討論的價值都沒有。說到底你那種說法也無法證明其存在,結果還不是一樣。”
“等、等一下,你們兩位……?”
總覺得現場的氣氛變得奇怪起來。與明顯被激怒了的野野崎相對,澤渡同學還是依然一臉高興地笑著,那副遊刃有餘的笑容似乎讓野野崎同學越發焦躁。
為什麼澤渡同學要突然說出這種話呢?
“就、就止打住吧澤渡同學,太孩子氣了。”
“西村君是到底哪一邊的同伴呢?”
“欸……?”
“……的確呢,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怎麼看?”
“欸、欸欸欸欸?”
突然被當成靶子的我左右頻繁移動著視線,不知道什麼時候澤渡同學和野野崎同學就形成了從兩腋逼緊我的形勢,也就是說我無處可逃。
“………………(野野崎同學冰冷的視線)”
“………………(澤渡同學滿臉的笑容)”
好可怕!這兩個人好可怕!
這無謂的愛情喜劇是怎麼一回事啊!
“……呃,唔…………”
好想盡量和平收場,但是如果說出像‘可能存在,也可有不存在’這種不決斷的意見的話,那兩個人真的會不會接受嗎?
一邊汗如瀑布般從額頭上流下來,一邊拚命思考如何做才能擺脫現狀的結果就是,我不自覺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這樣的話,不就隻能實際確認一下了嗎?”
既然無法從口頭上證明其是否存在,就隻能實際到現場看個究竟了,這樣的話應該就能得到滿意的答案了吧。
……對於也沒經過仔細考慮不過是一時興起說出口的話,我馬上就覺得後悔了。
“原來如此,這是個很好的想法呢。”
理解力好得毫無必要的澤渡同學馬上就接過我的話茬。哎呀抱歉剛才的還是不算,正要這麼改口的時候,野野崎同學早一步“這是什麼意思?”地這樣問道。
“親身去確認一下幽靈是否存在的意思哦。——有膽量潛入夜晚的學校嗎?”
麵對可以理解成挑釁的澤渡同學的發言,不用說野野崎同學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對著這兩個人,身為罪魁禍首的我怎麼可能說得出“那麼後麵拜托你們倆了”這種話呢。
……就這樣,我不得不要和澤渡同學她們一起在深夜潛入學校。
◆
當天的夜晚十點,我盡可能地注意著不要發出腳步聲,一邊偷偷地溜出了家。
雖然我不覺得被家裏的人發現我溜出家裏會有什麼問題,不過被問到等會準備去哪裏的時候會很麻煩,所以還是以防萬一。
…………不過,夜晚的道路還真是讓人不安呢。
和無論到夜裏幾點都會有什麼地方在點著燈的東京不同,真晝之崎的夜晚同是非常安靜。雖然走到車站附近的話應該還是挺繁華的,但夜晚過了十點之後店鋪基本上都關門了,在這種時間還開著的店充其量就隻有便利店而已。
在這種夜路上走啊走,總算看到了真盡量之崎高中的校門。門口旁邊孤零零地站著一個嬌小的人影,那是穿著校服的野野崎同學。
“……什麼時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