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是一個很讓人舒服的朋友,總是平靜地對待周圍的一切。唐純向她講了劉京和張明珠的事,除了替劉京感到遺憾,她竟沒有絲毫的驚訝,“有什麼好驚訝的?不過是他們的個人選擇。”她總是這樣說。
在唐純家裏住了兩個星期之後凱莉離開了北京,下班之後的唐純回到家竟然有些空落落的。她給劉京打電話,十有八九劉京都是在鍛煉,有時在跑步有時得遊泳和打高爾夫,他好像突然之間變得忙碌起來。終於在一個周末和他見了麵,唐純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劉京容光煥發,張明珠帶給他的頹喪一掃而光。
“你這是怎麼了?”唐純看著他,“像是迎來了第二春。”
劉京先是對著她笑,繼而緩緩對她說,“我打算到美國去看看。”他臉上帶著少年般的羞澀。
唐純恍然大悟,劉京陷入了一段新的戀情,像是瀕死的病人得了靈丹妙藥,凱莉是他的藥。一時間唐純百感交集,似乎她自己跨越了萬水千山,坐了幾個鍾頭飛機又改乘汽車,徒步幾個小時走進了貴州的大山,好不容易邂逅了鍾凱旋,經曆那麼多的悲慟與心碎之後,隻是為劉京和凱莉牽了一段紅線……真的似乎她這一路兜兜轉轉下來隻為劉京和凱莉的相識……唐純看著劉京,許久許久都說不上來話……
“你沒事兒吧?”劉京問她。
唐純心酸,“以前你還問過我咱倆搭伴兒一起過行不行,這麼快就叛變了。”這次她真的有些嫉妒,偷瞄了一眼劉京。
劉京笑嘻嘻地說,“我這人……就一大俗人,配不上你我知道。”
“去吧去吧去吧,”唐純揮揮手,“去了你就知道那兒沒什麼好的。”
“我又不是去看景兒……我是……”他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你知道唐純,人吧,就怕無牽無掛,看著挺瀟灑的,其實就跟個風箏似的在天上飄,哪邊兒風大就往哪邊兒飄,今兒在這兒,明兒在那兒……最後能落在哪兒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感覺其實特恐怖你知道嗎……”頓了一下他又說,“有個喜歡的人在心裏裝著,人就有了分量,腳站在地上,感覺特好。”
“你說的話……我深深的理解……”唐純突然變得心不在焉,陷入深深的自憐,“恭喜你。”
身處幸福當中的人是無暇感受別人的悲傷的,因此劉京對唐純的情緒變化渾然不覺。
唐純從沒想過要和劉京發生什麼友情之外的感情,她深知感情上的每一次抉擇都是人生的冒險,能夠將一個情投意合的男人長久留在身邊的唯一辦法就是跟他成為幹淨的朋友,紅顏或者藍顏的知己都是較為危險的關係,稍不留神便會跌落深淵萬劫不複,下場比怨偶還不如。
劉京說,“張明珠想請我到家裏吃飯,我去麼?”
“我猜你會去。”唐純說。
劉京點點頭,“還是你了解我。”
他和凱莉開始了新的感情,張明珠對他已經不再重要,一個不算太重要的人發來邀請,為什麼不去?
轉眼已經到了秋天,銀杏的葉子開始發黃,墜落,沿著人行路遠遠地看過去一片金黃通向看不到頭的前方。唐純穿著李冬陽留給她的那件紅色帽衫,孤獨地行走在其中,突然之間隻覺得有許多許多的話想對人說。不遠處的長椅上有個女孩牽著她金黃色大狗在休憩,唐純湊過去,涼涼的秋風吹來,她不由地打了幾個噴嚏。
女孩兒對她笑,天涼了,她說。
唐純摸摸她的狗,這狗真漂亮她說。
她們坐了一會兒,談了談天氣和風景,然後分開了,也許再沒機會邂逅,從此在彼此的世界中蒸發,杳無音信。一時間唐純覺得,世界上每個人和每個人的相遇都是如此,珍惜,她想。
唐純走出幾步,聽見女孩兒在身後讚歎,“你這件帽衫真漂亮,這麼喜氣的紅色很難碰到。”
“是吧,”唐純撫摸著衣服,“男朋友送的。”
“你真有福氣。”
“謝謝。”
很快,唐純為自己的謊言感到臉紅心跳,加快了腳步離開。她到一間甜品店去買冰激淩,路過商場的門口,看到一群人圍在那裏指指點點。地上血跡斑斑,有人不知為什麼事情大打出手。唐純加快腳步想繞過人群,聽見有人說現在的小偷太猖狂了,七八個人圍住這個孩子打,還動了刀……原來是見義勇為,倒下的還是個孩子,唐純忍不住朝地上瞥了一眼,不由的心像被誰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分明是那天在機場被李冬陽接走的小寶。他的五官是徐芮和趙曉恩的結合體,清秀而棱角分明。怔了兩秒鍾,唐純撥開人群蹲下去看他,他的眼角像被人打了一拳,汩汩在流血,一隻手捂著肚子,痛苦地蹙著眉頭呻吟。
“小寶?你是小寶嗎?”唐純問他。
他艱難地張開眼看了看唐純,顧不上說話。
“救護車!”唐純朝周圍人大喊,“有人叫了救護車了嗎!”
“叫了叫了,一會兒就到!”有個胖胖的中年人也跟著蹲下,從另一個人手裏接過一條毛巾按在小寶身上,“你認識他?”
“我朋友的孩子。”
“小孩兒真行,七八個人圍著打他一個,他愣是抓住其中一個沒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