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丘龍恍然大悟,不禁又問:“人皮紙造出後,都是哪些人用呢?難道他們不害怕嗎?”石大竣說:“既然是禦用,當然是那些皇親貴胄、達官顯貴們才有資格啊!他們隻要紙好,哪管是用什麼造的。”丘龍忍不住道:“死囚也是人,死後還要取皮造紙,這也太缺德了吧?”石大竣臉一紅,無奈地說:“朝廷有命,我哪敢不從?而且近幾年朝廷用紙量加大,單取死囚身上的皮已經不夠用了。如今的畫紙,都是我從百裏外的平安縣千方百計弄來的。”
石大竣告訴丘龍,平安縣地處惡虎嶺下,嶺上有一群惡虎,經常下山,躥入縣中吃人,別說是老百姓,連平安縣的縣令都吃過兩個。不過這群惡虎有個怪習,隻吃人的頭顱四肢,皮骨不動分毫。每次惡虎吃人後,打聽到消息的石大竣便立即趕去,偷偷取下死者的皮膚,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付給死者家人一大筆銀子,算是補償。惡虎每月都會下山,每次都連傷十幾人,因此石大竣經常出遠門,就是去取人皮的。
丘龍聽後,不解地問:“難道這平安縣的父母官不管惡虎傷人的事嗎?”石大竣苦笑著說:“自從惡虎吃了兩任縣令後,就再也沒有當官的敢來平安縣赴任了,生怕有來無回,喂了老虎。隻可惜苦了這一方的老百姓呀。”說完歎息不止。
這年秋天,石大竣讓丘龍押送一車貨物去平安縣,臨行前吩咐他,千萬小心惡虎。丘龍表麵上答應,心裏卻早有鏟除惡虎,為民除害的主意。到了平安縣,丘龍交了貨物後吩咐隨行的人先回去,說自己有些私事要辦。
當天,他飽餐一頓,到鐵匠鋪買了把鋼刀,又去集市買了隻活羊,向當地人打聽清楚去惡虎嶺的道路,便提著活羊、鋼刀一路趕去。惡虎嶺山高林密,陰風刺骨,丘龍不等天黑,把活羊一刀宰了,然後提到上風處,遍地灑滿羊血。不到半炷香工夫,隻聽密林深處傳來幾聲虎嘯,嗅到血腥味的那群惡虎,咆哮而來。躲在暗處的丘龍見這群惡虎足有六七隻,個個體大如牛,張牙舞爪,也不禁暗暗心驚。
可此時已無退路,丘龍暴喝一聲,手持鋼刀跳出來,刷刷兩刀,隻見血光飛濺,猝不及防的兩隻惡虎立時斃命。其他惡虎凶性頓起,一起撲向丘龍。丘龍毫無懼色,手舞鋼刀,惡鬥群虎。平安縣的百姓聽說有義士上山除虎,紛紛趕到嶺上打探消息,不想眾人剛上嶺,就見丘龍渾身鮮血,腰間用草繩拴住六七個虎頭,大踏步地往嶺下來。
殺了惡虎,為百姓除了一大害,丘龍十分高興,隻是擔心石大竣沒了地方弄畫紙的材料,該如何向朝廷交代。可是石大竣聽說丘龍殺了群虎後,驚喜不已。他告訴丘龍,這人皮造紙的事太缺德,他早就不想幹了,如今正好借機金盆洗手。此後石大竣果然不再製作人皮紙,專心經營商鋪。而丘龍由於除虎有功,被朝廷破例赦免了殺人罪,於是他辭別石大竣,返回鄉裏。
光陰荏苒,三年後,已經成家立業的丘龍偶然路經平安縣,見當初繁華的街道不見蹤影,到處是殘垣斷壁,破門爛戶。街上行人稀少,偶爾見到幾個百姓,也是衣衫襤褸,滿臉菜色。丘龍疑惑不已,按說自己除了惡虎,這裏應該是買賣興旺,百姓安居樂業,如今怎麼反倒不如從前了呢?於是他順路來到石大竣家,打探情況。
石大竣見丘龍來了,趕緊殺豬宰羊,設宴款待。丘龍不等坐穩,便問起了平安縣的事。不想石大竣吞吞吐吐地不肯說。丘龍急了,跺著腳說:“石老板,我是個急性子,你再不說我可走了。”石大竣這才道:“我也不怕得罪你了。其實這平安縣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呀。”什麼?丘龍聽得一頭霧水。
石大竣告訴他,自從平安縣沒了惡虎,就來了個姓劉的縣令。這劉縣令外號“刮三尺”,意思是再硬的地,他都能刮下三尺地皮。劉縣令上任後,見此地富饒,就巧立名目,設立各種苛捐雜稅,盤剝百姓,魚肉鄉裏。如果有不服氣的,他就叫惡吏帶著衙役把此人全家下獄。不出幾年,一個好端端的富饒之鄉,就被他禍害得不成樣子。
石大竣悲愴的說:“人人都說猛虎凶惡,可老虎吃人還吐骨頭,可那些貪官汙吏要是吃起人來,連骨頭都不吐啊!”
丘龍呆了,他萬萬沒想到當初惡虎雖凶,可一年也傷不了百十個人,這劉縣令上任三年,卻弄得數萬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他左思右想了半天,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初自己鏟除惡虎,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