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老城有兩個牙醫郎中,一個姓孫,一個姓李。兩個人師出同門,而且還是兒女親家,真可謂是親上加親。盡管如此,兩人互不買賬,都認為自己才是老城最好的牙醫郎中。 這兩人雖然師從一個師傅,拔牙的技巧與手段卻截然不同。孫郎中五大三粗,一身牛勁,拔牙時用的是“武拔”;李郎中身材瘦小,腦子活絡,拔牙時就用“文拔”。
何為武拔與文拔呢?以前哥倆都是唱戲的,孫郎中唱武生,李郎中唱醜角,後來戲班子由於得罪了權貴,被勒令停戲了。戲班子倒台後,兩人半路出家當了牙醫。不過兩人戲癮太大,舊性不改,拔牙時還用上了以前的手段。孫郎中武拔時,先讓病人喝下麻核桃粉,然後扳開病人的嘴巴,自己踱步到幾尺外,用事先藏在手心裏的鐵秤砣,猛地砸向壞牙,隻聽“砰砰”幾聲清脆,不等病人叫疼,壞牙已經落地。孫郎中出手快、準、狠,秤砣從未砸偏過,就像自己當年在戲台子上耍飛錘一樣利索。
? 而李郎中的文拔則更絕。拔牙時,他一不給病人服麻藥,二不用秤砣砸,隻是用一根細長結實的銅線,一端綁在病人的壞牙上,另一端拴在桌子腳。拴結實後,李郎中便泡上一壺好茶,給病人說笑話。他是唱醜角出身的,一肚子笑料,加上他出口詼諧,幾個笑話便逗的病人前俯後仰,大笑不止。就在病人一俯一仰之間,壞牙已經不知不覺地被銅線拽了下來。
這哥倆拔牙各有手段,雖然做的是對門子生意,生意都還興隆。這年仲秋佳節,孫郎中提著二斤蜜餞月餅,一隻燒雞,一壺好酒來拜會親家李郎中。李郎中大喜,收拾杯盤與孫郎中開懷暢飲起來。一壺酒見底,兩個都已經舌頭發短。就在這時,前堂的小夥計扶進來一個滿嘴鮮血的老漢。老漢一口牙齒被打爛,其情甚慘。李郎中忙問這是怎麼回事。老漢哭著說,老城知縣最近下令在城門口加收人頭稅,凡是過路的,不論男女老少,甚至是雞鴨豬狗都得按人頭收稅。今早他趕著一群鵝進城,守門的竟然把鵝也算成人數,讓他交錢。可憐老漢進城賣鵝就是為了給老伴抓藥的,如今把賣鵝的錢全給了縣太爺,也不夠給鵝交稅的。於是,他和守城的士兵拌了幾句嘴,誰料縣太爺正好路過,見狀大怒,命人將他痛打了一頓。
? 李郎中和孫郎中一聽,很為老漢打抱不平。老漢走後,兩人借著酒勁,大罵起縣太爺來。罵著罵著,孫郎中突然一拍桌子:“親家,你敢不敢和我打賭懲治一下這個狗官呢?”李郎中從來不服輸,自然答應。於是兩人打賭誰懲治了縣太爺,誰就得向對方作三個揖,服了對方的醫術。
就在兩個擊掌打賭之時,知縣的師爺來了,要請郎中去給縣太爺拔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李郎中和孫郎中爭著去搶藥箱。兩人你爭我奪,差點打了起來。
? 一旁的師爺犯難了,這兩人都是有名的牙醫,選誰好呢?恰巧這時外麵進來了兩個拔牙的病人,他眼珠子一轉,一拍桌子說:“都別爭了,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正好這裏有兩個病人,你們一人一個,誰拔得幹淨利索,誰就跟我走。”
? 孫郎中和李郎中聞聽,隻好各自拉過一個病人。孫郎中的病人壞了三顆門牙,他給病人服下麻藥後,讓病人咧開大嘴,閉上雙眼,自己退到十步之外,暗暗掏出藏在袖子裏的秤砣,猛地甩了出去。隻聽“啪啪啪”三聲,病人立即捂住嘴巴,吐了口血沫。再看血沫中,正好躺著三顆壞牙。師爺一拍折扇,高聲讚歎:“好功夫。”
? 見師爺給孫郎中叫好,李郎中不樂意了。他拉過自己的病人,仔細一瞧,不禁有些為難,這個病人竟是個聾啞人,看來講笑話是行不通了。他一瞅孫郎中在旁邊得意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李郎中給聾啞病人拴好銅線後,急匆匆奔出門外,找了個會啞語的先生,現學了幾手啞語,然後又趕緊跑回去。一進門,他就一邊打手勢,一邊衝聾啞病人手舞足蹈。想不到病人一見他的手勢,騰地從座位上彈起來,慌裏慌張地就往外跑。那拴在桌腳的銅線借勢,一下子就把壞牙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