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這天早上,蒲姑藥鋪的老板淩如亭照例起床洗漱一番,在藥師神像前上了三炷高香,吩咐夥計看好鋪子,就抱著自己剛滿兩周歲的兒子同惠上了街。
今日是蒲姑城中的冬至“暖粥節”,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淩如亭帶著兒子到德一樓喝了碗暖粥,又溜達著去了耍把式的地攤旁,看一個耍猴人在逗猴。耍猴的大約40歲,五短身材,瘦骨嶙峋,像幾天沒吃飯一樣,手裏牽的幾隻猴子也是餓得兩眼發綠。
看了一會兒耍猴,淩如亭內急,就把兒子同惠擱在一家小店的門檻上,急匆匆奔進了茅廁。誰知等他出來,卻發現兒子不見了。淩如亭大吃一驚,急忙環視四圍。一下子發現兒子正被那個耍猴的抱在懷裏,正拿耱葫蘆逗他呢。
“同惠。”淩如亭趕緊搶過兒子,對耍猴的怒目而視。耍猴的尷尬一笑:“令公子一身富態壽骨,以後必定大富大貴啊。”
淩如亭見耍猴人笑起來滿身邪氣。就冷冷地說:“一個小孩子,是貴是賤看他的造化吧。”說完趕緊抱著兒子走開,走到街角猛一回頭,還看到耍猴人用古怪的眼神緊緊盯著他,看得淩如亭脊背發涼……三年後的一天,淩如亭正在坐堂診病,夥計衝進來大叫:“老爺,不好了,公子被人偷走了。”“什麼?”淩如亭驚怒攻心,差點兒暈倒。他踉蹌著奔進後院,隻見同惠的床上空空如也,而後院牆明顯有人攀爬過的痕跡。“天哪!我的兒子!”隨後趕來的淩夫人大叫一聲,昏厥過去。
月餘過去,縣衙的捕快搜遍了方圓幾百裏的地界,沒有一點兒同惠的消息。淩夫人思兒心切,一病不起,淩如亭開頭幾日也是心急如焚,整天往縣衙跑,督促捕快緝拿盜子惡人。可沒過多久,他就冷靜下來,不但照常坐堂診病,每日還有閑情雅致到德一樓喝粥。淩夫人知道後便嗬斥他:“老頭子,你是不是傻了?咱們的兒子丟了啊!”
誰料淩如亭卻嘿嘿一笑,瞧左右無人,湊到妻子耳邊說:“我沒傻,咱們的兒子沒丟,丟的是城東胡老三的兒子。”淩夫人摸摸丈夫的額頭:“你發燒燒糊塗了吧?”淩如亭悄悄告訴她一個秘密:當年她產下同惠後,他請一位算命先生給同惠卜了一卦,大師說同惠五歲那年會有大災,唯一的解救辦法就是把同惠送人,改名換姓,等躲過五歲時的那場災禍,再把兒子要回來。淩如亭生怕妻子不同意,就瞞著妻子悄悄找到了城東的窮鐵匠胡老三,當時胡老三的妻子正好臨盆,生下的也是個兒子,淩如亭就給了胡老三百兩銀子,把同惠和胡老三的兒子掉了包。說著,他拿出張發黃的契約,上麵果然有淩如亭和胡老三的換子手印。
“什麼?你說咱們養了五年的孩子是胡老三的?”淩夫人張大了嘴。淩如亭得意地點頭說,果不其然,假同惠五歲時被人偷走,正好應驗了算命大師的話。“我去瞧過咱們的同惠,還在胡家好好的呢。”
淩夫人憂慮地說:“如果胡老三知道咱們把他的兒子丟了,他不還咱們的同惠咋辦?”淩如亭冷哼一聲:“大不了多給他些銀子,如果他不還,我就和他打官司!”
沒想到淩夫人的擔憂不無道理,胡老三聽說他們的兒子丟了,氣得一蹦三尺高,指著淩家的人大罵:“除非把我的兒子找回來,不然別想要回淩同惠。”淩如亭好說歹說他不聽,一怒之下,一紙狀子把胡老三告到了縣衙。不出半日,淩胡兩家的官司就鬧得人人皆知,本縣縣令姓馬,斷了半輩子案,還沒遇到過這麼荒唐的案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判決。
這天,縣衙外人頭攢動,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馬縣令升堂,問淩胡兩家有何要求,淩如亭先開口:“隻要胡老三把我的兒子還回來,要多少錢都行。”胡老三則跳著腳大罵:“放屁!你們淩家把我兒子丟了,還想要回自家孩子,簡直癡心妄想。”倆人一言不合,竟然當堂廝打起來。馬縣令讓衙役把倆人分開,眉頭皺成了疙瘩:“退堂。三日後再審。”說罷拂袖而去,老百姓也哂笑著議論而散,都說這下有好戲看了,連馬縣令都斷不了,這案子懸了。
卻說胡老三氣呼呼地回家後,把院門一關,吩咐老婆燒菜燙酒。三杯酒下肚,胡老三抱過兒子親了一口:“你是爹的好寶貝,我的親兒子丟了,你以後就是我親兒子。”酒足飯飽後,胡老三倒頭大睡,胡老三的老婆則抱著淩同惠哼哼唧唧了半晌,三更時分孩子睡著,她就在燈下縫補衣服。
不久,胡老三的老婆好像聽到院子裏有雞撲騰聲,她以為有黃鼠狼拖雞,就拿了根木棍來到雞窩前。沒想到她還沒站穩,就見一隻猴子抓著一隻老母雞跳過了院牆。胡老三老婆嚇了一跳,等穩下心神追出去,哪裏還有猴子。她罵罵咧咧著回屋。剛想對胡老三說這怪事,卻發現剛睡下的淩同惠不見了。
此時,村外一個黑影正抱著孩子飛奔。星月下,黑影看著懷裏的孩子不禁哈哈大笑:“淩同惠啊淩同惠,你親爹一門心思想給你避禍,可沒想到最後還是掉在我手裏了,我第一次偷了個假的,這次可是真的了。”黑影還沒笑完,就聽腳下“嘩啦”一聲,一下子跌進個陷坑,黑影暗叫不好,正要跳出來,頭頂上已經罩下張大網,把他網了個結結實實。此時四周一下子圍上十幾個衙役,為首的正是馬縣令和淩如亭。淩如亭一把扯掉黑影的蒙麵布,赫然正是三年前想抱走同惠的那個耍猴人。“快說,我的孩子被你藏到哪裏去了!”淩如亭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