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正問有何事,趙三相就說,他的綢緞莊近日要做一宗大生意,可惜本錢不夠,他就想求借周文正五十萬兩銀子做本錢,事後三分利,絕對劃算。“五十萬兩?”周文正吸了口冷氣,“老趙,你開什麼玩笑,我一個小小道台,從哪裏去弄那五十萬兩銀子。”趙三相笑了,狡黠的一斜眼:“河務衙門的金庫裏不是有五十萬兩治河的銀子嘛。你隻要給我寫張借單,金庫的銀子我不亂動,三個月後保證還你的三分利錢。這錢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還不是進了大人的腰包?”
“你敢打金庫的主意!不行不行,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任憑趙三相磨破了嘴皮子,周文正就是不點頭,趙三相隻得悻悻而去。
晚上,周文正回寢室休息,剛進屋就被腳下的一隻鑲金木箱絆了一腳。他正要責罵下人亂擱東西,就聽幾聲鶯歌燕啼般的媚笑,帳後走出幾個妖嬈的嬌媚女子。為首的女子“咯咯”笑著,嬌羞的說:“大人不要生氣,箱子和我們幾個姐妹,都是我家老爺送給大人的一份薄禮,請大人一定笑納。”周文正忙問:“你們老爺是誰?”女子說:“當然是綢緞莊的趙三相趙老板。”周文正被幾個女子圍繞,隻覺得眼前香氣撲鼻,楊柳擺動,一片眼花繚亂,心裏忍不住一陣燥熱,此時一個女子已經揭開了木箱,頓時屋裏一片金光閃爍,箱子裏竟然是滿滿一箱金元寶。“趙老板說了,這是預先孝敬周大人的三分利錢,等綢緞莊賺了銀子,自然少不了大人的好處。千裏做官隻為財,大人還能和金子過不去?”幾個妖豔女子袒胸露背,搔首弄姿,弄得周文正想拒絕卻開不了口,想拂袖而去,渾身卻沒有一絲力氣……將五十萬庫銀借給趙三相後,周文正一直覺得不太踏實,但借出去的銀子又不好立即討回,隻有盼三個月後趙三相把銀子如數歸還。不想過了不久,風雲突變,大旱之後竟然緊跟著大澇,一連半月天降暴雨,河水暴漲,致使堤壩決口,洪水一瀉千裏,淹沒無數良田。周文正驚慌失措,趕緊去向趙三相討要銀子,好雇河工民夫修堵堤壩。誰知趙三相的買賣虧了本,根本湊不出五十萬銀子,情急之下竟然卷上家產逃之夭夭。周文正傻了眼,驚慌無措下竟聽從狗頭軍師的餿主意,用鉛塊冒充庫銀,騙了一幫河工民夫修理堤壩。紙裏終究包不住火,事情敗露之後,激起了民憤,災民和受騙的百姓一起衝進河務衙門,一把火把衙門燒成了白地。周文正狼狽逃走,剛走到半路上,就被官兵緝拿進了大牢。
此事震驚朝野,嘉慶皇帝更是大怒,下旨將周文正斬首示眾。在大獄中,周文正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不禁痛悔莫及。這時,他突然想起當初翁少棠送給他的那隻檀木盒子,心裏頓時一亮,當初翁少棠說參透盒子的秘密,就能得到平安救命的秘訣,說不定這個盒子此時能救自己一命。狗急跳牆之下,他托人找出木盒,趕緊去翁府,求教木盒裏的救命玄機。
去翁府的人一直沒有消息,而周文正斬首之日已經到來。這日午時,周文正被押赴菜市口,隻等追魂炮響,就要人頭落地。正當周文正萬念俱灰時,突然一匹快馬趕到,馬上之人正是當初送木盒的翁府劉管家。“劉管家救命!”周文正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劉管家上前,手裏捧著那隻檀木盒子說:“救命?周大人,你如今喊救命還有什麼用?難道你沒有參透盒子裏禮物的含義嗎?”周文正搖頭。劉管家歎息一聲:“那好,我就告訴你吧。這個盒子名叫人頭匣,裏麵曾經盛過十七位前任河務道台的人頭,我家翁大人將盒內裝上高粱炭灰與鵝毛,就是要告訴周大人,做官要時刻牢記,心裏要多裝為國為民的粱(良)心,少裝炭灰(貪賄)和鵝(惡)念。盒子上鎖,卻不留鑰匙,就是要大人明白,自古貪惡之念,猶如無匙之盒,你裝進心裏容易,想要拿出來可就難了,謹記勿動貪賄惡念,才是平安為官的根本啊。當年翁大人將此盒懸掛在床頭,每日三省自身過失,時刻警醒自己,才平安做了這十幾年的河務道台啊。”
周文正呆了,許久,他突然瞪起血眼,朝劉管家大叫:“你滿口胡言,當初我聽人說,翁少棠從河務離任時,是拉了十車金銀財寶走的呀。”
劉管家望著可憐又可悲的周文正,鄙夷的說:“不錯,翁大人離任時,是拉了十車東西,可你是否知曉,那十車東西不是什麼金銀財寶,而是十車黃河大堤上的沙土呀。翁大人說,他生前盡畢生之力也沒能根治好水患,死後隻有黃沙覆身,也不枉他一生的清名了。”
周文正爛泥般癱倒在地上。這時隻聽三聲追魂炮響,劊子手高舉鬼頭刀,隻見血光飛濺,周文正人頭落入檀木盒中。而劉管家看著濺滿周文正頸血的那隻檀木盒,忍不住淚流而下,暗自哀歎:這個裝過十八位河務道台的人頭匣,還要再濺多少鮮血,才能驚醒那些迷途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