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蕭,一陣接著一陣直往殘破的窗戶上招呼,似有幽靈鬼怪般抓撓著,透過那薄薄一層的窗紙,隱約能瞧見屋內的一點兒光亮。
那是一根小小的蠟燭所發出來的,在微弱的燭光下,僅能照亮阿齊那張髒兮兮的臉。
男孩的目光隨著燭火擺動,窗外風聲刺耳,隻要這狂風稍稍一用力,便能吹滅這蠟燭。
在這間昏暗狹小的屋子裏,阿齊蜷縮起身子,手捧著半截蠟燭。盡管有燭火發出的絲絲暖意,但還不足以溫暖阿齊的身心。
也不知那人何時回來,明明說好了的,到了現在也沒個人影兒。
阿齊的視線穿過那扇窗戶,瞧見漆黑的天空中,掛著一輪慘白的圓月,阿齊身子一抖,隻覺陰森可怖,忽然,一股陰寒之氣直衝阿齊的麵門。
燭火也晃的愈加厲害,見狀,阿齊連忙俯身,小心翼翼的將蠟燭護在懷裏。
“噗通”
那輪圓月也被關在窗外,一個和阿齊一般大的少年走到他麵前,黑黑的影子映在土牆上,燭火一晃,那黑影也跟著動起來。
阿齊正要開口,那少年瞥了一眼關緊的窗戶:“還不睡?還點著蠟燭不怕陳婆看見嘛。”
阿齊將手中的蠟燭往懷裏藏了藏,嘴裏嘟囔著,“我是在等你啊,你回來的也太晚了吧,幸好今天陳婆沒查人,若是叫她發現你逃了出去,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阿齊將蠟燭放在一側,透過微弱的燭光,他勉強能看清薛文淵的臉,不比他幹淨多少。
“放心,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阿齊微抿了下嘴,“你今天去哪了?你見到那新娘子了嗎,漂亮嗎?”
薛文淵打了個哈欠,眯起眼,“想知道?你自己出去看看啊。”
“出去?”阿齊滿臉震驚地瞪著薛文淵,他在說什麼胡話,我們不是被關著嗎,怎麼出去?
阿齊嘟著嘴,不滿地瞪了一眼薛文淵:“我們都被關著呢,出得去嗎,別開玩笑了,隻要陳娣榮還活著,我們就不會有機會逃出去!”
阿齊越說越激動,居然情不自禁地抓起薛文淵的肩膀,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形如乞丐的薛文淵,借著微弱的光亮,阿齊看見了那雙漆黑而發亮的眸子。
薛文淵的臉上沒有一絲懼意,他平靜地伸手一把握住阿齊的手,陣陣暖意隨著掌心傳進阿齊的心裏。
阿齊麵露疑惑,不解地歪頭瞧著薛文淵,見眼前人遲遲不說話,索性,阿齊掙開手,他撇頭,不與薛文淵對視。
“你不想走嗎,機會就擺在眼前。”
阿齊緊咬著嘴唇,他不是不想跑,他隻是怕,怕再次被陳婆抓到。阿齊的腦中浮出那具死屍的慘狀,他的身體不禁一抖,他不想被折磨成那樣,他想活下去,哪怕是苟活。
阿齊並不覺得眼前的少年能有和天鬥的本事,在他看來,眼前這人不過是和他一般大的普通人。
“阿齊,你真的不想跑嗎?”
“我……”阿齊囁嚅著,嘴唇發顫,他答不上來。
瑩瑩燭火怎麼也比不過那雙滿含希冀的眼睛,可惜,要讓他失望了,阿齊沉默了許久,也沒給出一個準確的答複,哪怕是一個果斷的拒絕。
“是嗎,”薛文淵似乎早有預料,低頭勾唇,安慰似的拍拍阿齊的肩膀,柔聲道:“沒事了,睡吧。”
長夜漫漫,風聲漸停,阿齊盯著那截早已燃盡的蠟燭,他是怎麼也睡不著,對他而言,性命和自由相比,到底哪個更重要?
阿齊側身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薛文淵,不知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樣睡不著呢?
“呼……”
少年壓低聲音,胸膛有規律地起伏,一下一下地吐息著,見狀,阿齊隻能默默躺回去。他們到底是不一樣的,眼前人不會像自己這般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掛在空中的那輪圓月早已不知去向,阿齊呆呆地望著關緊的窗戶,忽然,一個黑影突然趴在窗邊,晃了晃,阿齊瞧見這黑影,心中一緊,身體一僵。那道詭異的黑影就趴在窗邊,一動不動。
阿齊不知那是個什麼東西,隔著一層薄紙看不清,也不知是人還是鬼,阿齊身上冷汗涔涔,隻覺瘮人。
過了一會兒,也不見那黑影離去,阿齊抖著手,鼓足勇氣正要叫醒薛文淵時,突然,那黑影扯著嗓子,大叫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差點震聾了阿齊的耳朵,他被嚇得一哆嗦,眨眼的功夫,那黑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齊驚魂未定,轉身去瞧身旁人,奈何薛文淵睡得實在死,這麼大的動靜都未見他有反應,自那聲尖叫過後,院裏便吵吵嚷嚷的。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快救火!大家都起來,走水了,快救火!”
“救火——”
火勢迅猛,由遠及近很快就蔓延開來,一股燒焦的糊味飄進了阿齊的鼻腔,他頓感不妙,連忙伸手拍了拍薛文淵的臉,“醒醒,醒醒!著火了!別睡了,喂喂!醒醒啊,外麵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