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留在娘身邊，娘，別拋下我，求你了。
娘，別賣我，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做很多事，什麼都可以，娘，別丟下我。
娘——
陳娣榮猛地瞪大雙眼，像條瀕死的魚，張開嘴不斷地喘著粗氣。剛剛，她又看見了囡囡，一想到那短命的小女兒，陳娣榮的鼻尖不免一酸，抬手擦了擦臉，淚水摻雜著汗水混在她的手上。
“咳咳。”
陳娣榮捏了一把發幹的嗓子，她挪動著身子慢慢下了床。
月光透過薄紙，落在陳娣榮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這些年的奔波早已讓她麵目全非，陳娣榮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禁勾唇苦笑出聲。
“娘。”
突然，昏黃的銅鏡上出現了一抹刺眼的紅色，陳娣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人。
許是日思夜想，她的囡囡竟肯回來看她了。
那紅衣人輕啟薄唇，一聲甜膩膩的娘讓陳娣榮直犯雞皮疙瘩。這老婦早就忘了囡囡的聲音，當她聽見紅衣人的聲音時，有一瞬的遲疑，冷汗順著她的脊背慢慢滑落。陳娣榮不動聲色地拿起剪刀，悄悄藏進衣袖裏。
“娘，我好冷啊。”
話音剛落，紅衣人的身體便開始抖動起來，那些金穗也跟著簌簌而響，一下挨著一下，叮叮當當，似是從陰曹地府裏爬出來的惡鬼。
幽幽月光灑在陳娣榮身上，麵無血色的老臉上，滿是驚恐，可怖的血絲爬進她的瞳孔裏。
“你……真的是囡囡嗎？不對，不對，我的囡囡早死了，不是我的囡囡！你究竟是誰？”
紅衣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靠近陳娣榮，那股香味更濃了。
“你，你到底是誰，別過來！”陳娣榮握緊剪刀，聲嘶力竭地喊道。冰冷的月光照在陳娣榮的身上，鋒利的刀尖對準不斷靠近的紅衣人。
陳娣榮的威脅根本不起作用，紅衣人還在靠近，一步一步，不急不慢。
“娘，我是囡囡啊，娘，我真的好冷啊，別扔下我，求你了。”
娘，別扔下我——
灰蒙的天忽然飄下幾片雪花，落在陳娣榮的鼻尖，那年冬天格外得冷，冷的她快要活不下去了，她抖了抖身子，身上的雪滑了下去。
順著雪落的方向，她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女兒，她的好囡囡被凍得麵色慘白，嘴唇發紫，頭發淩亂，那身單薄的紅衣是沒法抵禦寒冷的。
看著抖成篩子的女兒，陳娣榮心中不忍，她俯身解下這唯一件的棉衣，披在囡囡的身上。
就在這時，她的囡囡突然一把握住那雙早已冰涼的手，雙眸含淚，聲音哽咽：“娘，別丟下我，我能幹很多事，很多事！我可以幫你的，娘，隻要別拋棄我，我什麼都能做。”
陳娣榮忽然冷下臉，一把扯開那囡囡的手，她的聲音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冷上幾倍：“你跟著劉叔，他不會虧待你的。”
陳娣榮已經看不見囡囡了，但她仍能聽見囡囡的聲音，徹骨的冷意夾雜著淒厲的喊聲在她的心底裏回蕩，一遍又一遍。
“娘，我好冷啊。”
那雙冰涼的手撫上陳娣榮的脖頸，她猛地回神，一把握住紅衣人的手，柔聲道：“囡囡，娘就在這兒，不冷了，囡囡乖，不冷了，”陳娣榮抬頭看向紅衣人，細碎的金飾遮住了她大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