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一說,要看的話,隻能在明天晚上,過了明天就沒辦法安排了。”大熊說。

我在電話裏告訴芝儀。

“我想去。”芝儀說。

除夕那天傍晚,大熊、我和芝儀帶著一束百合花,在約定的地點等星一。星一坐在一輛由司機開的黑色轎車裏準時出現,招手叫我們上車。

在車上,我們都沒說話。我默默望著窗外。

車子直接駛進殯儀館的停車場。下了車,那位眉毛飛揚,樣子凶凶的,十足鬼見愁的司機帶我們走秘密通道來到大樓二樓燈光蒼白的長廊。我一直抓住大熊的手肘。

“鬼見愁”用手機打了一通電話,然後畢恭畢敬地在星一耳邊說了幾句話。

星一走過來,指了指長廊盡頭的一扇門,跟我和芝儀說:

“徐璐在裏麵,你們隻能夠逗留五分鍾,否則,麻煩就大了。”

我和芝儀對望了一眼,彼此的嘴唇都有點顫抖。

“花不能留在裏麵。”星一提醒手上拿著百合花的芝儀。

芝儀望了望手裏的花,臉上帶著幾分遺憾。

“我和大熊在這裏等你們。”星一說。

我緩緩鬆開了大熊的手。芝儀望著我,她在等我和她一起進去那個房間,看我們的偶像最後一麵。

“我不去了。”我很艱難才吐出這幾個字。

他們三個驚訝地看著我,特別是星一,他好像很失望。

“沒時間了。”星一邊看手表邊說。

“芝儀,你去吧。”我對芝儀說。我知道她想去。

芝儀低了低頭,我看得出她沒怪我。她拐著腳,跟著“鬼見愁”朝長廊盡頭那扇白色的門走去,在門後麵消失。

我杵在陰冷的長廊上,覺得腳有些軟。星一和大熊在我旁邊小聲說著話。我從布包裏把耳機拿出來戴上,徐璐的歌聲在這個悲傷的時刻陪著我,如許鮮活地,仿佛她還在世上似的。

我沒膽子進去。我怕。很喜歡看關於屍體的書的我,從來就沒見過真正的屍體,也從來沒跟死亡這麼接近過。

我沒忘記那天在麥當勞見到的徐璐。我寧願永遠記著她手指勾住男朋友的褲腰,頭靠在他肩上,幸福快樂的樣子。還有那個把我和大熊牽在一起的“徐璐頭”。

過了一會,芝儀帶著她拿進去的那束百合花,從那個房間出來,緩緩走向我。她不喜歡人家看著她走路,因此我別過頭去。直到她走近,我才把耳塞從頭上扯下來,看到了滿臉淚痕、眼睛哭腫了的她。我不進去是對的。

後來,星一用車把我們送回去上車的地點。在車上,我們默默無語,每個人的臉都好像比來時蒼白了一些,芝儀一直低聲啜泣,星一把一包紙巾塞到她手裏。

我們下了車,跟星一揮手說再見。

芝儀上巴士前,把手裏的百合花分給我一半,說:

“這些花看過徐璐。”

我們沒道再見。

我和大熊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

“我膽子是不是很小?”我問大熊。

“我也不敢看。”他說。

我抓住他的胳膊,說:

“你去當飛機師吧。”

“為什麼?”

“因為我會當空姐,我想跟你一起飛。”

“當飛機師很辛苦的。”

“你不覺得飛機師很酷嗎?”

他搖著頭,說:“別搞我。”

“求求你嘛!你試試幻想一下,要是當上飛機師,夜晚飛行的時候,在三萬呎高空,你隻要打開旁邊的窗,就可以伸出手去摸到一顆星。”

“胡說!飛機的窗是打不開的。星星也摸不到。”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