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生日之後沒過幾天,便是二〇〇一年的聖誕和除夕。我們原本想要好好瘋一下,因為,過年之後,就得為大學試準備了。但是,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的一通電話,改變了許多事情。

那天晚上七點鍾左右,我趴在床上追《哈利·波特》第一集,剛剛看到哈利從海格手上接到霍格華茲的入學通知書。這時,芝儀打電話來。她哭得很厲害。

“芝儀,什麼事?”我吃驚地問她。

“你有沒有上網?”她斷斷續續地說。

“我在看《哈利·波特》。什麼事?”

“徐璐死了。”她嗚咽。

“不會吧?她怎麼死的?”我跳了起來。

“自殺。我剛剛在網上看到的。”

“那不一定是真的。”我丟下書,走下床去開計算機。

“說她兩個鍾頭前死的。”芝儀哭著說。

“不會的,不會的。”我邊按鍵盤進聊天室邊擰開收音機。

我們常上的那個聊天室果然流傳著徐璐的死訊。據說,五點鍾左右,有人看到徐璐把車停在青馬大橋。她從車上走下來,攀過圍欄,徘徊了一陣,然後縱身從橋上跳下去,身體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我看到了。不會是真的,你也知道很多人愛中傷她,新聞也沒報。芝儀,你先掛線,我待會再打給你。”

我馬上打給大熊。

“你有沒有上網?”我問他。

“我在打機。”大熊說。

“你快點幫我看看,網上傳徐璐死了傳得很厲害。”

“不會吧?”

我聽到大熊那邊按鍵盤的聲音。

一個鍾頭之後,電視新聞簡報出現了徐璐的照片,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主播嚴肅地報道徐璐的死訊。電視畫麵上,徐璐的屍體由潛水員打撈上來,放在一張擔架床上,抬到車裏去。屍體從頭到腳用黑布裹著,沿途留下了一條水漬斑斑的路。

那天晚上,我沒法睡。

“不會是真的。我的偶像不會死。”我跟自己說。

然而,第二天,報紙的頭版登了徐璐九八年演唱會上一張她回頭帶著微笑朝觀眾席揮手道別的照片。

她真的走了。

報上說,三十三歲的她因為感情困擾和事業走下坡而自殺。她的男朋友就是我和芝儀在麥當勞見過的那個模特兒。兩個人一直離離合合。徐璐出事前一個星期,那個男模從他倆同住的公寓搬走了。

不會遊泳的她,選擇在落日燒紅了天際的一刻從橋上躍下,屍體很多瘀傷,內髒和心都碎了,鼻孔一直滲著血。

平安夜那天,許多歌迷湧到橋畔獻花悼念她。收音機播的不是《平安夜》,而是她的歌。那首《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情人》不停地播。

我沒法不去想象傳聞中那個她從橋上跳下去時的優美的弧度。我的偶像,即使要死,也要在空中留下一抹不一樣的彩虹。

我和芝儀沒去橋畔,我怕我會哭。

十二月三十日晚上,大熊打電話給我,問我說:

“你想不想見徐璐最後一麵?”

“你說什麼?她已經死了。”

“星一剛剛打電話來,說他有辦法。要是你和芝儀想看看她的遺容,而你們又不怕的話——”

“星一為什麼會有辦法?”我吃了一驚。

“徐璐的遺體昨天送去了他們家開的殯儀館。”大熊說。

星一很少提起家裏的事。直到這天晚上,我和大熊才知道,原來他家裏是經營殮葬業的,生意做得很大。他爺爺是殮葬業大亨,隻有他爸爸一個兒子。星一的爸爸有兩位太太,星一是小太太生的,但是家裏隻有星一一個兒子。所以,星一的爺爺很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