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剛剛做完左目除瘤術的司馬師正於洛陽府邸休養。此時有僮客來報,說鍾會、夏侯翮於門外求見。
待他二人進到屋中,見司馬師病勢沉重,猶豫再三,還是將毌丘儉反叛之事如實稟報了。
司馬師聽後猛然起身,卻因此拉扯到了傷口,他低聲呻吟著。毌丘儉素蒙朝廷顧眄,以為信臣,想不到他竟然會反!
侍立在旁的醫者見細紗布瞬間被血液浸透,忙替他換了新的,並囑咐切勿再動怒。
司馬師忍著劇痛,也忍著內心的煩亂,示意二人繼續將詳情稟明。
當他得知叛軍被鄧艾阻於樂嘉附近時,才稍稍鬆了口氣,扶著身側的隱囊慢慢躺下了,可餘怒未消,又使人傳話廷尉丞,責令務必嚴刑拷問現已收係在獄中的毌丘儉長子毌丘甸。
壽春南鄰吳國,曆來是魏國邊防重鎮,司馬師不僅擔心淮軍反,更擔心吳國趁勢來犯。他邊忖度著遣何人應戰,邊徐徐說與那二人聽。
夏侯翮、鍾會對司馬師的人事安排未做回應,夏侯翮隻是拿出了毌丘儉發出的檄文,呈到他麵前:“大將軍疾篤,我二人本不願再使您勞心,可事出危急,不得不如此。”
“也不過是那一套老把戲。”司馬師匆匆披覽後不屑地將檄書扔在地上,桀惡道,“犯奸者身死,賊國者族滅,我倒要看此昏逆最後是何下場。”
鍾會撿回那枚檄書,言道:“大將軍未細讀文辭,故而不明毌丘儉用心之險惡。文中盛讚您族中諸人,卻獨獨將矛頭指向您一人,意欲挑起各人爭權之心,引鬩牆於內。淮南兵勁,毌丘儉又素有幹策,絕不可小覷!”
司馬師靜下心,又示意鍾會將那檄書遞還自己,即便醫者頻頻提醒需閉目靜養,他還是執意又看了一遍。
鍾會談言微中,司馬師亦深以為然,正動著親征的心思,傷口突然又疼痛起來,才使他想起創口甚深,又距離左目隻分毫,不免憂心。他長歎口氣,想自己戎馬倥傯,無所畏懼,如今竟被這眼傷拘迫住了手腳。
夏侯翮看出了他的猶豫,進而又勸:“我二人此來是請您務必親征。毌丘儉以清君側之名,將此虛妄之罪盡歸您一身,實為混淆視聽,欲置您於不忠之地。若您奉天子之命討賊,師出有名,正可塞其口,也可免授世人口實。若遣他人前去,一旦生變,後患無窮。”
他二人一番勸諫,正中司馬師心事。他想著事不宜遲,正欲起身備物,幾名醫者見狀連連勸阻。
司馬師隻是擺了擺手。此去凶險他了然於胸,能平安歸來最好,若損一己之身保司馬一族安乂興平,亦好。
翌日朝會,朝廷下達宣敕,命司馬師率大軍赴淮南征討毌丘儉、文欽,司馬昭兼中領軍坐鎮洛陽,中書侍郎鍾會同留京中。
夏侯翮見宣敕中並未涉及自己,頗為意外,正想在散朝後詢問司馬師是何因由,反被司馬師的人請到了他府邸。
見夏侯翮進到屋中,司馬師斥退左右,說道:“尚有一患……”
夏侯翮知他一向縝密,特地召自己前來商議,必有指令,遂垂首道:“請大將軍示下。”
“荊州刺史王基雖為家君所辟,可其曾為王淩別駕,二人共事多年,私人關係亦緊密,前次王淩反叛,我不信王基全然不知!”司馬師陰沉道,“我欲趁此平叛之際一並除掉此人。”
司馬師深知自己傷情沉重,恐怕難逃這一劫,想著若能替弟弟司馬昭多除去一隱患,掃清些障礙,也能安心些。
夏侯翮深諳司馬師心思,應道:“我當親往,定為大將軍除掉王基!”
司馬師聽罷點點頭,又遞給他一樣東西:“這枚敕書你帶上,見機行事。”
“是。”夏侯翮接過後打開一看,上麵竟空無一字,他抬頭看了看司馬師,見他神色不變,正回視著自己,隻片刻,夏侯翮便明了其中奧義,收起敕書後傾身道,“我即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