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夏侯粼腦中迅速過著一個又一個問題時,第一鞭落下來了,令她猝不及防,不禁疼得喊出了聲。
見她還沒有要說的意思,緊接著,第二鞭,第三鞭……接連落下。
強忍著鑽心的疼痛,夏侯粼忖度,張翼對自己起了疑心,受刑時越是忍著不肯說,自己後麵透露魏國援軍走南路的消息才越可信!帶著這樣的信念,她咬緊牙關強撐下去,指甲在掌心處掐出了片片血痕。
一開始還可強忍,到了後麵有部分皮膚綻開,每一鞭下來都疼痛無比,那條鞭子上也沾了些血跡。她不斷倒抽著涼氣,身上被冷汗浸透了,衣衫緊緊貼在身上。手腕被綁著的地方因為疼痛而不斷扭動拉扯,此刻已磨出了血痕。
“我說我說,別打了!”夏侯粼大喊出聲,快到她能忍耐的極限了。
執鞭之人停了下來,轉身看了眼張翼。
“我是陳泰身邊的隨侍婢女,此前得知魏國打算繞洮水河穀走南路,派來援軍。”夏侯粼有氣無力地說著,她臉上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滴滴答答往下流著,濡濕了前襟。
張翼聽後沉默半晌,權衡夏侯粼這番話是否可信。沒錯,此次他們輕騎深入魏地,所帶人馬糧草並不算多,本來洮水大捷後他就主張撤軍,可薑維執意搶渡洮水圍攻狄道城,若此時魏國援軍趕到,很可能會使他們麵臨腹背受敵,甚至被截斷後路的危險。至狄道城有南北兩條大路及高城嶺山道可通,他們不知魏軍會選擇哪一條,隻得分兵拒之。若此消息為真,可將幾路人彙集於南路,以抵擋魏國援軍,既能減少分兵的風險,又可為薑維攻陷狄道城爭取時間。
可關鍵在於,這個女人的話是否可信……
夏侯粼忍著疼痛,也在琢磨對方心思,見張翼許久未言語,也知他心中疑慮,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與其周旋。
“誰知你的話是真是假!”
“我在你們手中,若敢誆騙,我還能活?!”
張翼凝視她半晌後,又繼續問了些關於魏軍動向及陳泰的問題,見她均對答如流,便對她的話多了幾分信任。
正當氣氛焦灼時,進來一人,他瞥見夏侯粼的一瞬間麵露驚訝之色,隨即恢複平和。
張翼上前與那人低語一番,令其務必再探一探夏侯粼的話是否可信,隨後便離開了。
這人見張翼走出營帳,又遣走其餘之人,他走近夏侯粼。
“你是夏侯徽什麼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把她嚇住了,隨即便猜出那人身份,一定是之前叛逃蜀國的夏侯霸!也就是自己父親的族兄了。
“夏侯徽是我族中的姐姐,我是夏侯儼之女。”她回道。
“原來如此。你這臂釧……是媛容生前珍愛之物。”夏侯霸幽幽地說著,思緒已飄向故國、故事。
原來是她被綁在這裏時,露出了手臂上的臂釧。
“你為何會被他們抓來此處?”夏侯霸問。
夏侯粼不敢將她與陳泰的關係說出,更不能說是去狄道城報信,隻得謊稱在途中與親人失散,才被抓來此處。
夏侯霸見她內著斬衰,詢問之下才知夏侯儼已經薨逝,不禁喟然長歎。
“媛容在你幼時業已過世,你怎會得到她的東西?”夏侯霸又問。
“是太初哥哥給我的。”
一提到夏侯玄,夏侯霸憤恨不已。
“司馬師這無恥小人,忘恩負義,構陷太初,竟將其殺害!連媛容都不知歿於疾癘還是死於其手!”說到此,他愈發咬牙切齒,“像你等忠於逆賊司馬氏之人,罪大惡極!”
“我們隻是忠於大魏及大魏天子而已。蜀國入侵,在此棟折榱崩之際,應當仁不讓為國家守,難道要我們開城相迎才一定是對嗎?你我不過各行其是,各為其主,我有何錯?”夏侯粼雖身上有傷,但這幾句說得有力。
夏侯霸見她小小年紀便有此語,不禁半調侃半認真地說道:“這般大義?你可知這大義不是嘴上說說,有時是以血、命才換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