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粼把之前得到的信息梳理一番,稍作權衡,想著若能迅速通過,應無大礙。
“眼下也隻能走那條灘穀小路了!”她斬釘截鐵地說道,“你送到這裏便好了。”
看了眼身邊如此執著的夏侯粼,連渚問道:“你現在可以把為何要回去的原因告訴我嗎?”
“征西將軍得知洮水一戰大敗,正遣援軍馳援狄道城,可他擔心城內恐慌投降,導致隴右幾郡陷落,所以想告知城內軍民一定再堅守幾日,千萬不要放棄。”夏侯粼解釋道。她之前不敢說出,是擔心那些逃兵會不小心將事情泄露。
連渚本想將她送到這裏便離開,可見一個女孩為報信竟如此勇敢,而自己卻做了逃兵,又想她孤身一人太過危險,加之行路艱難容易迷路,便決定與她一起返回狄道城。
“我與你同去吧!”連渚說道。
夏侯粼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不怕嗎?”
她說這話時並未多想,可聽進連渚耳中卻有些刺耳,他趕忙將愧怍遮掩過去,反問一句:“你不是也不怕嗎?我也不怕。”
“也好,有你引路,進到城中的勝算又大了些!隻是那邊危險,你……”
夏侯粼話還未說完,連渚便已邁開步子了:“事不宜遲,趁夜色昏暗才好混進城去。咱們快走吧!”
之後,二人又繼續沿山脊向北走去。
在山頂時尚有夕照,待兩人走到穀底時,已徹底進入黑夜。連渚點起了一支火把。雖正值夏季,可到了夜晚的山中,依然能感到絲絲涼意。
兩人沿灘穀而行,這穀底明顯是因河流衝積而形成的。
連渚解釋道:“這裏平日少有人走,不僅由於夏澇頻繁,還因這灘穀綿延向西北方,西北口大,東南口小,呈布袋狀,山上有風人尚且能行,若在這穀底,被吹個人仰馬翻是常事。也隻有在春夏之交,未到雨季之時,有些獵戶為避免繞路耗時才會選這條路走。”
“比起走南邊大路,能省去多少時日?”夏侯粼問。
“兩三日吧。”
“嗯,早一日到達,我們的勝算便大一分!”夏侯粼此刻才有了些笑容。她隻想著能盡快到達城中,已顧不得先前連渚所說的種種危險了。
連渚亦點頭回應,引著她繼續前行。
此時此刻,薑維已在洮水西岸築起幾座軍寨,命人伐樹築橋,刨木建舟,撿拾幹柴,斂聚油脂。他正準備渡過洮水,以火攻逼城投降。
進入狄道有兩條大路,北路自定西延伸而來,南路則通首陽,也就是連渚與夏侯粼曾遠眺過的那條大道了。蜀軍於洮水西岸大敗王經後,薑維便遣張冀各派百騎分南北繼續探察魏軍動向,同時在狄道南側的安固縣增建一座軍寨,屯兵於內,以待魏國援軍。此外,他還遣小股部隊於山中巡查,防止有奸細探子接近狄道。
蜀軍這邊一應事務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夏侯粼在連渚的帶領下,沿灘穀艱難前行,雙腳不時陷入泥濘中。
此時,突然從遠處傳來陣陣沙沙聲,似有千萬條蟒蚺匍地而行,其中還伴著石塊碰撞摩擦所發出的低沉悶響,在這寂靜的黑夜中格外明顯。
連渚駐足,示意夏侯粼不要出聲,他又細細聆聽。
“不好,要發水了!”連渚大驚。
夏侯粼一怔,忙轉頭望向上遊的穀口,但聞其聲響,未見有異樣。
“怎見得?”她不解地問道。
“山穀發水瞬息而至,傾如盆瀉,一望遠、二望近、三望便歸西啊!別望了,趕緊跑吧!”連渚歎她平日裏必多居於內舍,哪裏見過這些,別說目睹,恐怕耳聞也難做到。
夏侯粼雖然將信將疑,但也緊隨著連渚攀向高處。
果不出他所言,未過多久,便有奔流從穀口處襲來。首浪平平混著泥沙向前,二浪裹挾著石塊與枝杈,三浪便已是滾滾驚濤了。
“快些,再快些!”連渚疾聲催促。
見此情景,夏侯粼當真嚇壞了,方才還寧靜的灘穀瞬息便被浪潮之聲攪擾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