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優雅的酒文化(2 / 3)

這裏我要講講蘇格蘭大詩人彭斯(1759—1796年)祝酒的故事。

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以後,當時彭斯正住在鄉間。

法國革命者攻下巴士底獄的消息一傳來,彭斯立刻就變成了這次轟轟烈烈的大革命的擁護者。不久,法國國王路易十六被人民判處死刑。歐洲的反動勢力以英國首相庇特為首,發動了向法蘭西共和國的進攻,鎮壓民主力量。

在一次盛大的宴會上,有一個人舉起酒杯,高聲說道:

“我提議,為我們的英雄,反法聯軍的組織者庇特首相幹杯!”

彭斯驀地站起來,也放開嗓門,高舉酒杯說:“讓我們為一個比庇特高明得多的人——喬治?華盛頓的健康幹杯!”

他的話剛剛完,全場嘩然。美國革命的領導人雖不是法國革命誌士,卻也是英國反動勢力的眼中釘。

借這個故事,我無非想說明酒總是與熱烈,熱鬧、喧嘩、喧呼的場景和氣氛有關,這似乎是一種酒的特殊功能。

即使兩三好友在一起小飲,也是不能安靜的,互相勸酒,各示酒量,勸酒詞往往成串成串,使對方無法拒絕,使場麵上充滿歡樂的氣氛。

林語堂曾在一篇文章中描繪過飲酒時的熱鬧場景:

“宴席到了這個時候,情形極為有趣。客人好似都已忘形:有的高聲喚添酒,有的走來走去和別人掉換位,所有的人到了這時都已沉浸於狂歡之中,甚至也無所謂主客之別了。這種宴席到了後來,必以豁拳行令鬥酒為歸宿。”

這是因為以語言彼此勸酒,到底還不夠熱烈,需要有一些帶文化娛樂性質的活動來佐酒。其中的原由可以這樣來推測,一是酒刺激了興奮的大腦,大家更加無拘無束,“得意忘:形”,希望使歡樂的氣氛更加濃重,二是酒力上來了,需要發散,除語言之外,還需要有許多大腦和身體的激劇運動。

《紅樓夢》多次描繪過這種情景,比如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宜牙牌令》中,“大家坐定,賈母先笑道:‘咱們先吃兩杯,今日也行一令才有意思。’”令官就是丫環鴛鴦,她說:“如今我說骨牌副兒,從老太太起,順領說下去,至劉姥姥止。比如我說一副兒,將這三張牌拆開,先說頭一張,次說第二張,再說第三張,說完了,合成這一副兒的名字,無論詩詞歌賦,成語俗語,比上一句,都要葉韻,錯了的罰一杯。”

因為行令,宴席上的歡樂與熱烈,一時間加濃了不少,賈母、薛姨媽、湘雲,寶釵、黛玉、迎春,劉姥姥,紛紛開動腦筋。迎春因為有一句沒有押韻,眾人道:“該罰!錯了韻,而且又不像。”迎春隻好“笑著喝了一口”。劉姥姥是個沒文化的鄉間老太太,所對多是一些俗語,趣話,不斷地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比如令官說“左邊‘四四’是個人”,劉姥姥答“是個莊家人罷”;令官說“中間‘三四’綠配紅”,劉姥姥答“大火燒了毛毛蟲”;令官說“右邊‘幺四’真好看”,劉姥姥答“一個羅卜一頭蒜”;令官最後說“湊成便是一枝花”,劉姥姥兩手比著,說“花兒結了個大倭瓜”。

我國的酒令名目繁多,一般流行的有聯句,由第一個人吟一句詩,即令第二個人聯上一句,大都以人物或景色為題,各人挨次序聯下去,詩句必須押韻。比較複雜的酒令,行時須用令簿。

此外,在飲酒間,還做一些有趣的遊戲,比如做詩、對對聯、講故事、說笑話、猜謎語。古代宴會上,還有—種助酒興的遊戲,名叫“投壺”。

投壺所用的壺,廣口大腹,頸部細長,壺中裝滿又小又滑的豆子,很有彈性,如投矢時用力過猛,矢會被彈出去。矢是用叢生灌木楛和棘的莖製成,矢形是一頭齊,一頭尖。矢的長度分三種:二尺,二尺八寸和三尺六寸,取決於場地的大小,寬窄與明暗。投壺的人數可多可少,一般每人一局投四矢,三局才能定勝負,並有“司射”(裁判)監督和計分,同時以樂曲《狸首》伴奏。輸了的自然是罰酒。

酒宴上還時興“豁拳”,又稱“劃拳”,方法是兩人同時伸出幾個手指,—麵各由口中高喊猜出的兩方手指相加的總數,猜中者為勝。所喊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都有非常文雅的代名詞,“二”是“哥倆好”、“三”是“三星”,接下是“四喜”,“五魁手”、“六順”、“七巧”、“八仙”、“九九”、“滿上”。但不出一個指頭,俗傳不禮貌,即有“你這小子”的意思。劃得快的時候,隻見手指翻飛變化,隻聞喊聲抑插頓挫,而且手與嘴的配合達到高度的和諧,使酒宴別具一番狂歡的氛圍。

因為飲酒的時間一般拖得很長,所以宴席上的萊必須一道一道地上,這就造成了中國烹飪文化的高度發展,有了許多色、香、味,形俱佳的名萊,這裏我就不一一贅述了。

第三節酒文化所體現的競爭精神

朋友,我上麵說到灑文化的形式,是充滿—種歡樂與熱烈的情緒與氣氛,但是再深入一步地研究下去,這種歡樂與熱烈,又無不與一種競爭精神相關,反過來說,正是這種競爭精神,加濃了歡樂與熱烈的成色。

真正飲酒的人,一到宴席上,都以酒量大為自豪,於是在彼此勸酒中,便有了一種大顯身手的期待心理。如果仔細研究一下那些勸酒詞,雖然是隨口而出,無不充滿機警和智慧,或從友誼出發,論述交往年深,曾得到過對方許多幫助,為表示感激而敬一杯,或以激將法,似乎對對方的酒量表示一種懷疑,於是激起對方一飲為快,或找到一個極好的借口,祝賀對方新近取得的成就,因此這一杯無論如何是要喝的……等等。這種互為勸酒,其實是一種心理的交鋒,一種智力的角逐。

而在酒宴上開展的文化娛樂活動,都更具有這種競爭精神了。

做詩、對對聯,聯句,猜謎,講故事、說笑話、行令……,表現的是一種敏捷的思維態勢,這需要平日知識的積累,它可以衡量一個人文化素養的高低,審美趣味的雅俗,酒宴成了考場,誰不想在這裏一試鋒芒呢?

說到做詩,其實是很有趣的,酒宴上互相應和,步的是一個韻,酒未冷而詩先成,然後互相品評,不亞於一個詩歌評論會,在座的郡長了見識。有的是為了感激友人設宴款待,所以在席間作詩表示謝意,顯得非常雅致。比如,抗日戰爭時,在重慶,著名教授、作家吳組緗邀請好友老舍先生來喝酒,老舍先生便寫了一首七律《端午大雨,組緗兄邀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