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優雅的聊天藝術(3 / 3)

如何捕捉“興奮點”?首先是對整個心理能發射場具有一種預測性,懂得什麼樣的話題可以觸動大家的心弦,可以調動大家的情緒,於是眼觀八路,耳聽四方,當這個話題的苗頭一出現,立刻做一個獵手一樣,將它捕捉住,然後就其進行發揮,引起全場的注重。

有一位中學生告訴我,有一次他的同學邀約他周末夜去聊天,那晚主要是談論我國古典名著《三國演義》和新拍的電視劇《紅樓夢》,話題非常隨意,當他說到諸葛亮“借東風”時,他的同學突然提出一個問題:諸葛亮懂天文嗎?一下子勾起了他的興趣,他說諸葛亮借東風火燒赤壁,說明很懂天文。他的同學很不以為然,說這隻能表明諸葛亮懂一點天文知識,但很不全麵,例如火燒木柵寨這次火攻,本是關係到能不能收複中原、重興漢室的關鍵一仗,諸葛亮何嚐不想天公作美,可惜卻未能預測準確,以致諸葛先生隻能仰天長歎“成事在天”……

他說,這位同學很會捕捉聊天中的“興奮點”,以致為這個問題,他們一直談到半夜過後。

除了捕捉“興奮點”外,還可以製造“興奮點”,即正話反說,故意拋出一個荒謬的問題,並加以所謂推理,於是“群起而攻之”,各抒己見,將問題剖析得清清楚楚。

朋友,你完全可以就我講的去實踐一下,看是否有效。

也許你還會對聊天這門學問,有新的見地,有更大的創造性,我相信。

第五節靜物與靜場

朋友,我在這一節要講述一個新的話題了,一是聊天時,靜物對於環境文化的點綴和暗示作用,然後再說到聊天中的“靜場”。

我首先要引一段文字,是我國早年著名詩人徐誌摩對於聞一多的居室的描寫:

我在早三兩天才知道聞一多的家是一群新詩人的樂窩,他們常常會麵,彼此互相批判作品,討論學理。上星期六我也去了。一多那三間畫室,布置的意味先就怪。他把牆壁塗成一體墨黑,狹狹的給鑲上金邊,像一個裸體的非洲女子手臂上腳踝上套著細金圈似的情調。有一間屋子朝外壁上挖出一個方形的神龕,供著的,不消說,自然是米魯微納絲一類的雕像。他的那個也夠尺外高,石色黃澄澄的像蒸熟的糯米,村著一體黑的背景,別饒一種澹遠的夢趣,看了叫人想起一片倦陽中的荒蕪的草原,有幾條牛尾幾個羊頭在草叢中轉動。這是他的客室。那邊一間是他做工的屋子,犄角上支著畫架,壁上掛著幾幅油色不曾幹的畫。屋子極小,但你在屋裏覺不出你的身子大……這是一多手造的“阿房”,確是一個別有氣象的所在。……有意識的安排,不論是一間屋或一身衣服,一瓶花,就有一種激發想象的暗示,就有一種特具的引力。難怪一多家裏天天有那些詩人去團聚,我羨慕他!

聞一多的居室,充滿了畫家和詩人的情調,每一個靜物的安排,既是隨意的,又是有意識的。牆壁的一體墨黑卻鑲著金邊,雕像,畫架,壁上油色不曾幹的畫,無一不與聞一多的身份、氣質相吻合。而來聊天的又是一群新詩人,這些靜物往往對聊天的話題與氣氛起著烘托、暗示,誘發作用。在這充溢著濃鬱的藝術情調的地方聊天,往往想象力可以極大的發揮,而語言也會流金瀉玉,特別的妙趣橫生。

在聊天的場所設置靜物,宜少不宜多,要精致、素雅,無過分雕琢的痕跡,既鮮明如文章的標題,又含蓄如細細的一縷幽香,撩撥你的思緒,引起你想說話的激情。

我的朋友、青年作家葉之蓁,在他的書房裏,窗台上擱一、二盆花草,書案上置一個仿古大瓷瓶,壁上掛一張畫家王憨山所畫的《雞雛圖》,既潔淨又古雅。每次,我們相對而坐聊天時,瓷瓶閃著晶瑩的光澤,花草散發淡淡的清香,大寫意的國畫給人一片愉悅,於是我們談小說創作,談書畫,談朋友的交往,每句話似乎都與這些靜物相呼應,互相襯托,幾個小時就這樣悄悄地過去了。

我還有一位搞武術的朋友,人極豪爽,且愛讀書。他的客廳的壁上,斜掛著一柄古香古色的寶劍,是他祖上傳下的,劍旁邊垂一條幅,上寫四個篆字:書劍生涯。在這裏和他聊天,這劍和條幅便時時誘發我的話題,於是我向他請教武林中的一些人和事,探討生命數字氣功的內蘊,以及書法與劍術的關係。

還有一位畫家朋友,他的畫室的壁上,掛著一排排大小,形態各異的葫蘆,上麵畫著極漂亮的京劇臉譜。原來,他除擅長丹青外,還是一個“票友”,很熟悉京劇,也常吊幾段。和他聊天時,自然離不開美術和戲劇。

朋友,當你邀約友人到你家來聊天時,也不妨設置一、二件靜物,也許會使聊天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哩。

假如你是一個集郵愛好者,不妨在書案上放一,兩本郵冊。

假如你愛好收集雨花石,不妨用白瓷盆盛上清水,置幾枚佳石於其中,擱在茶幾上。

甚至—本新購的書、一尊仿製的陶俑、一個瓷質的壁掛……隻要放在適當的位置,都會對聊天產生奇特的作用。

下麵,我將說一說“靜場”了。

朋友,不知你是否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大家正聊得情熱興酣,突然之間,所有的聲音都止息了,一片靜穆,大家或者互相觀望,或者低頭沉思,或者眺望窗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大概在戲劇裏,見到過這樣的場景,有一個專用的術語,叫“靜場”。

“靜場”一般發生在戲劇的高潮時,情節的發展已推行到極致,弓滿弦緊,一觸即發。聰明的戲劇家往往在這時候,采用“靜場”的手法,其作用是讓劇情的推進“停頓”一下,造成欣賞者心理上的懸念,讓所有人的情感有一個緩衝帶,讓我們在這一個“靜場”處陷於更深沉的思索。此一刻,音樂聲消逝了,人物的言語行動定格了,滿場便是一個“靜”字。

其實,這“靜場”,並非是真正的平靜,而是“此時無聲勝有聲”,是一種外表的“靜”掩飾著內在的“動”,同時又是新的“動”的孕育與準備。

聊天中出現的“靜場”也是這個道理,所以,作為主人的你不必驚惶,不必催促,而是要心領神會這一片“靜”的妙處。

當聊天達到高潮,每個人都把要發揮的意思講到了一個極限,突然覺得無話可說了,便一齊陷於思索,思索著怎樣讓這話題延續下去,所以出現了“靜場”。那麼,我們盡可以等待下去,而且不久,聊天的另一個高潮即會出現。

或者,誰講出了一番精妙的見解,聞者的心怦然而動,一刹時產生了“妙語”,由此及彼“悟”出一個久久思考而不得其解的問題,如果要用語言表述出來,反而覺得不能盡意,正如古代詩人陶淵明所說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於是出現了無言的靜寂。這一刻真是太美妙了,充滿了“靜悟”的樂趣,誰一開口,便破壞了這種氣氛的和諧與韻致。

或者是誰提出一個過於艱深的問題,在所有人的知識結構之外,一時無法回答,於是一齊緘默。這場麵也許有些“尷尬”,但也不要緊,它會迫使每個人反躬自問,然後在未來的日子裏抓緊學習,去尋找答案。

我上麵提到“靜物”和“靜場”,突出的是一個“靜”字,這是因為辦任何事,都需講究張弛有度、動靜結合,古人說“動如脫兔,靜如處子”就是這個意思,這樣做才有波瀾有起伏,才不致產生心理疲勞,才使全過程變得搖曳多姿,有聲有色。

不懂得“靜”的人,就很難懂得“動”。

所以,在傳統的國畫中,講究“實處易,虛處難”,用心於無筆墨處(布白)。書法又未嚐不是如此。戲劇有“靜場”,電影有“定格”……

朋友,請你細細地咀嚼“靜”的妙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