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圖南略微驚訝地回眸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中包含的審視與冷然險些讓徐鶴年躲閃了目光。

“怎麼突然操心起了朕的私事?”蕭圖南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放在唇邊悠閑地吹著。

徐鶴年覺得心裏發涼,眼前這個男人私底下再是平易近人,對他再是親厚也改變不了他是個君威不可冒犯的帝王。

他迅速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解釋道:“微臣不敢,微臣隻是心疼姐姐,怕回宮後姐姐會在陛下的情意和皇後的職責中為難。微臣失言,請陛下恕罪。”

底下的人將頭重重地磕下,蕭圖南繼續悠閑地吹著茶盞中淡綠色的茶水,等晾夠了人才將茶水喝下。

“起吧,你心疼皇後也是理所應當的,皇後身懷有孕,是不該過分操勞。”

“謝陛下寬宥,皇後娘娘一向寬和待下,是微臣這個做弟弟的逾矩了。”

“皇後有你這麼個弟弟想來也不會過於擔心的。”

蕭圖南的聲音裏帶著些調笑意味,聽得徐鶴年又是心裏一緊,不過蕭圖南也不打算在這事上多糾纏,敲打一番也就罷了。

“昨日未下完的棋局今日繼續,順澤快些坐下吧。”

一個既無家世又無名份的小娘子自然是不配得到多少關注的,因而等青蔥來取晚膳的碗碟時才發現月皎皎還在床上蜷縮著睡著。

她走上前去推了推月皎皎的身子,輕聲喚道:“姑娘,姑娘。”

床上躺著的小娘子皺了皺眉,卻依舊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她的額頭上浮著一層薄汗,臉頰通紅像民間戲法裏的醜角。

青蔥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大夏天裏月皎皎的額頭像燒得正紅的炭一樣滾燙,這樣下去是要燒壞人的!

正要邁步出去找陳院判時她突然停住了腳步,遲疑地轉回頭繼續看向床上忍不住輕哼的小娘子,身體瘦削單薄,粉色的宮女服飾穿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就像風中零落的花朵一樣可憐無助。

她真的要棄這個小娘子於不顧嗎?青蔥咬住唇瓣,眼裏流露出猶豫和掙紮。

身為政和宮裏伺候的宮女,陛下的衣食起居都由更年長一些的姑姑們負責,如她一般年輕的小宮女隻是跟在後麵學著,熬資曆熬到陛下的眼前起碼要七八年的光陰。

可太監宮女之間的傾軋也並非隻是小打小鬧,年年冬日宮裏都有捱不過去的宮女太監,一卷草席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丟去亂葬崗,同屋住著的其他人隻會高高興興地瓜分他們留下的東西,慶幸自己又活過一個冬天。

她不想死,她想走到陛下的麵前,最好能成為陛下的女人,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采女,也能分到一間宮室住著,穿上厚實一點的冬衣,吃上熱乎的飯菜。

皇後娘娘清正嚴明,寬厚待下,即使是再微末的宮妃也少有人敢苛待,這是青蔥一些幻想的前提。

如今床上躺著的小娘子容貌清麗,是陛下在那麼多美人裏挑中的唯一一個,陳院判兩次來診脈,青蔥不信他沒有告訴陛下小娘子的病情。

可陛下呢?陛下連看都沒看一眼,甚至連照看的人都沒指派,還是她一個送膳的小宮女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