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涼薄,若是成了宮妃那就要一輩子在宮裏苦熬著了,青蔥攥緊了雙手,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中。
床上的月皎皎隻覺得渾身發燙,彷佛又回到了兒時,大地四分五裂,一片荒蕪,水井裏連一滴水都沒有,灼熱的太陽似乎要把人身上的血液都曬幹。
那年她五歲,失去了母親和父親,被阿兄和奶奶輪流背著逃荒去了江州,那時的先皇尚未老邁昏聵,撥了幾萬斤糧食賑災,可恨當年湖州知府怕擔責瞞報了災情,否則她也不會失去疼愛她的父母,背井離鄉去了江州。
當年的湖州需要水,現在的月皎皎也需要水。
“水……”她的聲音很小還有些沙啞,可安靜的房間裏青蔥聽得分明。
輕歎一聲,青蔥終究還是過不了自己良心那關,她認命地倒了一杯水走到床前喂給了月皎皎。
冷水從喉間滾過,像甘霖灑在旱地上,剛到江州那一天,天上就飄著細小的、冰涼的雨水,她和哥哥跪在地上,眼睛被淚水糊滿,好奇怪,人都要被曬幹了,竟還能流出淚來。
錯了錯了,不是江州缺雨,是湖州缺啊!
奶奶崩潰的哭聲猶在耳邊,父母的臉龐已然模糊不清了,連帶著眼前的人影也是模模糊糊的。
“娘親,爹爹。”月皎皎哀哀地喚了一聲。
這一聲裏包含著無盡的思念和委屈,還有對前路未知的迷茫,像每一個外出的遊子深夜思鄉之時發出的呼喊。
誰人沒有父母呢,或好或壞,但千裏之遙,思鄉情切也足以記起他們的萬般好處。
青蔥擦了擦眼角洇出來的一點淚珠,抖著嗓音道:“姑娘且忍一忍吧,我去給你找陳院判。”
夜晚的聖吉河上涼風陣陣,夾雜著水汽和草木氣息,聞起來叫人覺得格外舒暢,陳院判搬了把椅子躺在船尾,身旁的矮桌上擺著一壺清酒和一碟子菱角。
菱角有些硬,但嚼起來很香,是昨日停船時那些侍衛跳進河裏摘的,拿來配酒剛剛好。
天邊皎潔的明月倒映在水中,仿佛水中也升起一輪圓月,皎皎清輝灑在水麵上,遮掩住黑沉沉的水下。
夜風吹來,吹起來層層漣漪,蕩漾起更柔和的粼粼波光,滿河的星子都像是坐上了小船搖晃了起來。
“哈……”陳院判放下了酒杯,咂摸著口中的酒香吟道,“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好詩,好詩啊!”
“院判大人,院判大人。”青蔥邁著急急的小碎步走到了陳院判近前,“快去瞧瞧今日那姑娘吧,她燒得厲害,跟個小火爐似的。”
“火爐?”陳院判思索了一下,搖頭晃腦道,“火爐好啊,捧在手裏暖和。”
說著他又要去拿酒壺給酒杯倒酒,青蔥氣得跺了跺腳,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道:“陳院判,陛下讓您看顧的那位姑娘燒得渾身滾燙,您快去看看吧!”
聽到了陛下二字,原本已經有些醉醺醺的陳院判霎時就清醒了過來,比沒喝酒前還要清醒。